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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随着最后一拳洞穿八臂魔猿的妖力核心,这场惨烈的死斗终于落下帷幕。
姜承龙立于那山岳般的尸身之上,浑身浴血。
他身上那玄奥的金色纹路光芒黯淡,大口地喘着粗气。
如同神魔般的神武真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爪痕与拳印。
黑色的妖血与他自己的金色的神血混杂在一起,顺着肌理缓缓滑落,显得无比惨烈。
他胜了。
胜得却并不轻松。
体内法则之力近乎枯竭,肉身更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短时间内,他已无再战之力。
与此同时,另一片战场。
慕容清雪白衣胜雪,剑意凌天。
冰蓝色的剑气已经将方圆百里化作一片冰封绝域,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然而,她的对手——血河老祖,却诡异无比。
那无边无际的污秽血海,仿佛没有实体。
任由冰霜剑气将其大片冻结、粉碎,却总能在另一处重新汇聚。
他虽被死死压制,却根本无法被彻底磨灭。
“桀桀桀……冰霜剑主,你的确很强。”
“但想杀本老祖,你还嫩了点!”
血河老祖的怪笑声从血海的四面八方传来,刺入耳膜,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忽然,当看到八臂魔猿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时,血河老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心中警铃大作。
大势已去!
“走!”
他毫不犹豫,那无边血海猛然向内一缩,化作一道污秽的血色流光。
血光撕裂虚空,朝着空间裂缝的方向亡命奔逃。
慕容清雪全力出剑,冰封天地,试图拦截。
极寒的剑意甚至冻结了光线,却也只能稍稍迟滞其速度,根本无法将其彻底留下。
“拦住他!”
慕容清雪发出一声急切的清喝,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焦急。
然而,姜承龙已是强弩之末,连站立都勉强。
放眼整个战场,竟再无一人能出手拦截一尊一心逃跑的八阶巅峰妖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此刻,一道苍老而坚定的身影,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道血色遁光。
擎天枪王,赵无极!
“赵老将军!”
下方的年轻将领失声惊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赵无极须发皆张,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无尽的决绝与坦然。
他看了一眼下方浴血奋战的人族将士。
又看了一眼远处力竭的姜承龙和焦急的慕容清雪。
最后,他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一直不在巅峰状态,继续苟活下去,也只不过在浪费龙国的资源罢了。”
“能见证你们这些天赋异禀的后辈崛起,也算是死而无憾。”
“我死后,不必为我悲伤。”
他的声音平静,却通过精神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老夫镇守人族三百年,此身,早已许国!”
“今日,便以我这把老骨头,为人族……换一个首战胜利!”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无极整个人的气息开始疯狂攀升。
他苍老的身躯中,爆发出太阳般璀璨的金色光芒。
那是燃烧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神魂、血肉与法则,所点燃的生命之火。
他像一颗逆行的流星,拖着绚烂的尾焰,决绝地撞向那道代表着污秽的血色长虹。
赵无极手中的百丈龙胆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
他将自己毕生的修为、法则、乃至燃烧的神魂,尽数灌注于这一枪之中!
嗡!
那杆长枪不再是实体,而是化作了一轮横贯天穹的金色煌煌大日,带着一股有死无生、霸道绝伦的可怕战意,瞬间追上了那道血色流光!
“不——!!!”
血河老祖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咆哮,他从那金色大日中,感受到了一股足以将他彻底从世间抹去的恐怖死亡威胁!
轰隆——!!!
金色大日与血色流光轰然相撞!
一朵比蘑菇云,在高空之上轰然绽放!
整个天空都仿佛被撕裂开一个直径数万米的巨大窟窿,毁灭性的能量风暴疯狂席卷,湮灭了一切物质!
“老夫镇守人族三百年,此身,早已许国!”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光芒吞噬了血色。
两股力量接触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完美的、纯黑色的球体,那里没有任何物质,连空间本身都被暂时抹去。
一瞬之后,光芒散尽。
黑色的球体悄然弥合。
血河老祖与赵无极一同战斗过的那片天空,变得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剩下。
仿佛那两位八阶巅峰的强者,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战场上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戛然而止。
风停了。
连伤员痛苦的呻 吟,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消散在喉咙里。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高空坠落。
它精准地砸在一名年轻士兵的脸颊上,与他脸上的血污、汗水、泪水混在一起。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天空,下起了血雨。
那是血河老祖被彻底磨灭后,逸散在天地间的残余本源。
每一滴雨,都像是为那位逝去的老将军,流下的一滴血泪。
地面上,一名断臂的战士抬起头,任由那猩红的雨水冲刷着他年轻而痛苦的脸庞。
他张开嘴,想要咆哮,想要呐喊,却只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泥泞的血泊之中。
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一种难以承受的悲怆。
他们胜了。
代价,却是失去了那位如同擎天之柱般守护着他们的老人。
姜承龙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身躯摇摇欲坠。
雨水混杂着他身上尚未干涸的金色神血,一同滑落。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天穹。
他那只布满裂痕的手,猛然攥紧成拳。
“咔嚓——”
拳头内部,本就碎裂的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 吟,剧烈的痛楚顺着手臂蔓延。
姜承龙却恍若未觉。
肉身的痛苦,远不及此刻心中那片巨大的空洞。
这就是战争。
这就是生存。
不仅仅是自己燃烧本源去拼命,还要眼睁睁看着敬重的前辈,将自己的一切都投入熔炉,只为换来一场惨烈的胜利。
另一边,慕容清雪静立于她的冰封绝域之中。
血雨落在她身周三尺之外,便“嗤嗤”作响,被极寒的剑意冻结、净化,化作虚无。
她那一袭白衣,依旧纤尘不染。
她那张清冷的容颜,依旧宛如万年不化的冰山。
只是,她手中那柄冰蓝色的长剑,正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如泣如诉。
一滴晶莹的水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
在落下的瞬间,便被她周身的寒意冻结成一粒细小的冰晶,固执地挂在她的睫毛上。
她没有去擦。
任由那一点冰凉,成为她完美冰冷面具上,唯一的瑕疵。
她见过无数生死。
却第一次,为一场逝去而动容。
整个战场,宛如修罗地狱。
人族与妖族的尸骸交错堆叠,分不清彼此。
猩红的血雨冲刷着一切,让这片土地的颜色,变得更加触目惊心。
幸存的人族将士们,开始拖着残破的身躯,默默地站起来。
姜承龙的视线,终于从天空收回。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惨烈的战场,最终,落在了远处的慕容清雪身上。
那双向来冰封着一切的清冷眼眸,此刻正倒映着他的身影。
那粒小小的冰晶,折射出猩红天幕下的一点微光。
两人遥遥相望。
没有任何言语。
在这一刻,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同样的东西。
赵老将军的牺牲,不能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