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海城笼罩在铅灰色云层下,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咸腥的海雾。
郑容裹紧深灰色风衣,在梧桐大道上疾步而行。枯黄的落叶被他的皮鞋踩得簌簌作响,街道两旁的老建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斑驳的墙皮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无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沧桑。
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未发送的消息在冷光中闪烁,思绪被各种棘手的难题搅得一团乱麻,越想越觉得事情紧急,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朝着陆明所在的方向匆匆赶去。
谢依依带着孙英出门,上了孙家的豪车。
一辆锃亮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停在铺满鹅暖石的车道上。
车身在细雨中泛着幽光,宛如一头蛰伏的黑豹,车头的飞天女神雕像被雨水冲刷得晶莹剔透。孙英踩着十厘米的珍珠白小羊皮高跟鞋,指尖轻点车门,液压装置无声滑开,内里酒红色麂皮内饰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真皮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昭菱跟在身后,刚坐进后排,就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异样。她眯起眼睛,透过车窗折射的光影,看见司机脖颈处萦绕着一缕青白色光晕——那是灵气流动的痕迹,在钢筋水泥构筑的都市里,普通人身上出现这种异象,就像荒漠里突然绽放的昙花般罕见。
这位中年司机面容刚毅,寸头修剪得整整齐齐,古铜色的皮肤上刻着几道岁月的纹路。他系安全带的动作带着某种韵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扣锁上轻轻一按,竟与远处钟楼传来的报时声完美契合。
豪车缓缓启动,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密的沙沙声。陆昭菱注意到,每当途经积水路段,司机手腕轻抖,方向盘划出半弧,轮胎精准避开每个水洼,溅起的水花在车窗外织成细密的银网。
更令人惊叹的是,当车子驶入盘山公路,他的右脚仿佛与油门踏板融为一体,发动机始终保持着稳定的嗡鸣,连后排水晶杯里的红酒都未泛起一丝涟漪。车窗外,陡峭的山壁上藤蔓垂落,雨水顺着叶片滴落,与疾驰的车轮声交织成一曲奇妙的乐章。
“孙小姐这位司机挺好的。”谢依依说。
孙英正对着车内后视镜补口红,鎏金外壳在车内顶灯下折射出细碎光芒。闻言,她挑眉道:“这是田叔从德国挖来的老司机。”她旋上唇膏,继续说道,“我学了八年车,连倒车入库都搞不定,老爷子没办法,才让田叔满世界找能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上个月暴雨天,我们在高速爆胎,他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工具箱掏出千斤顶,三分钟就换好了备胎。”
刚坐上豪车谢依依就觉得这司机好,孙英也有些好奇。
“他应该对于机修方面的应该很厉害吧?车开得很稳。”谢依依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车子以前总是爆胎呢!找人来修又来等时间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事情,自从他来了后这些事情牙压根就没有耽误过,遇到意外爆胎,他也很快就能把车稳住了。”
谢依依心中一动,她缺司机呢。
要是也能找到一个这么厉害的司机就好了。
孙英赶紧说了田叔昨天的话,“昨天你不是见到了田叔吗?他跟我爸说过,你应该缺司机,要是这件事情办成了,建议我爸送你一个司机,还有车。”
“田叔说,你那车虽然算不错,但配置不是很好要是远途或者赛车就容易出事,我们家有好多车的图鉴上面什么都有标注,要是你有空就去我家,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孙英完全忘了,田管家跟她爸说的时候是有个前提的,就是谢依依真的查出了林清清死亡的真相,或者,能够让孙英不再做噩梦,放下这个执念,就算是帮上了他们孙家的大忙。
到那时候孙家肯定是要送上谢礼的。
现在孙家还没有完全相信谢依依的本事。
没想到孙英直接就说出来了。
“你们家还有车辆图鉴?”,谢依依挑眉。“那我可不会拒绝的,我确实需要司机和好车。”
等她身体和精神完全恢复了,她不会一直拘在海城里的,到那时有辆高配置的豪车很有必要。
“是啊,我哥喜欢豪车和赛车,专门让人做了一本还搜罗了不少豪车,不过大多数都没有开过,他就是喜欢,你要是有喜欢的直接开车就可以了。”孙英解释。
海城的奢靡生活当真是想都想不到啊!
不过,有了这些那她的一些行事的确会很便利。
海城很多权贵少爷也会去孙家马专门看看,所以才说孙家还挺吃得开的。
“好,有空去。”
谢依依对田管事倒是多了两分好感,还挺仔细的。
“谢小姐,我跟你一起去顾家,真的不会有事吗?”孙英有点忐忑。
“能有什么事?”
“听说顾先生很凶残。”孙英坦白说。
她很少怕过谁,但对传言里的顾裴司莫名有点犯怵。
别人不知道,她小时候是听大哥说过,他曾经见过顾裴司一人一枪直接将一头狼开膛破肚的,那个时候顾裴司才九岁。
所以她大哥一直说,顾裴司小时候就凶残,长大了肯定更不得了。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谢小姐听过没有。
“凶残吗?”谢依依脑海里浮现顾裴司的脸,笑了起来,“不啊,他长得很好看。”
是她喜欢的类型。
陈警官在顾家等得十分心焦。
他腿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坐都坐不安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裴司在这里,让他太过紧张,一直想挺直腰背。
顾裴司喝着茶,瞥了他一眼。
“陈警官身上长刺了?”
看他坐得好像椅子长了钉。
陈厅在一旁听了这话,想笑又不敢笑。
陈警官腾地就站了起来,“顾先生,我......”
“先生,谢小姐到了。”
张劳的声音正好拯救了陈大人。
谢依依几人走了进来。
顾裴司抬眸看去,见她背着光轻曼走来,他站了起来,正准备举步走过去,有一人比他快得多。
“谢小姐您可算来了!”
陈警官第一次知道自己情感这么丰沛,情绪这么外放,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看到谢依依会激动得要哭出声来。
要不是不适合,他都想双手去握谢依依的手表达一下。
“我疼得不行啊!”陈警官眼眶都红了,是真想哭。
这么痛,在家里的话他还能让老婆给他揉一揉,要不然就撩衣看看,趴一趴。
但顾裴司在这里,他只能坐得跟浑身爬满了蚂蚁一样。
看着抢在他之前冲到谢依依面前的陈警官,顾裴司指腹轻挲了一下。
怎么办?手痒,想打人。
还有那句,疼得不行,是几个意思?
你一个狗男人,什么疼跑到未来顾家母面前撒娇?
“陈,山。”
顾裴司语气十分平静地叫出了陈警官的姓名。
陈警官瞬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了。
天爷,他一看到谢依依就忘了顾裴司!
“顾延,顾先生,”陈警官躬着身子,僵硬地转过身,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就是想迎一迎谢小姐。”
“你还怪有礼的?”顾裴司呵了一声,“倒是不见外,做起顾家主人的活来了?”
陈警官快要跪下去。
孙英跟在谢依依后面,飞快地看了顾裴司一眼,被他容貌震了震,还没来得及赞叹,就被他挟雪裹雪的老阴阳给惊着了。
她往谢依依背后又挪了一步。
“顾裴司。”
谢依依突然叫了顾裴司的姓名,所有人都震住,齐齐看向她。
陈警官都被她惊着了。
顾裴司眸里碎光隐现,迎着谢依依的目光,“嗯?”
他应了!
他没怒!
陈警官恍恍惚惚。
那他还怀疑顾裴司到底会不会给谢依依撑腰,怀疑个蛋啊!
“是我让陈警官来顾家的,去谢家不方便,那些人讨厌得很,会妨碍我。”
谢依依算是解释了一句。
“还有一个原因,我可能要看陈警官的身体,你既然是我未婚夫,总不能瞒你。”她又说。
“哈?”孙英都忍不住出声。
“咳咳!”
陈厅手抵着嘴咳了起来,他被呛到了!
陈警官也猛地扭头看谢依依,瞪大了眼睛,不是,谢依依刚才说什么了?
顾裴司正好重复了谢依依的话。
他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要看他的身子?他,陈山的身子?”
谢依依点点头,“陈警官身上有东西,昨天我去告张耀,人微言轻,怕陈警官不能秉公办案,只能给他些好处。”
“不是!谢小姐,不是这样的,我肯定会秉公办案的啊!”
陈警官心脏一抖,脸色都变了。
当着顾裴司的面,不带这样坑他的!
什么叫她人微言轻?她辣么大个未婚夫在这里站着呢!
“给他好处,就是亲眼欣赏他的,身子?”顾裴司面无表情。
还知道让陈山来顾家,让他一起看?
她对他还挺有分享欲的?
“昨天陈警官办的事,我挺满意。所以就帮他个忙吧,他腿上不小心长了些东西,找大夫是没用的,只有我能帮他清除。既然要清除,总得看一眼,隔着衣衫不行。”
谢依依觉得自己确实是考虑得挺周到的啊。
她知道她是顾裴司未婚妻,她要是看了男人的身子,哪怕只是一截老腰,那也是很出格的。
所以她都把人叫来顾家了,准备让顾裴司亲眼看着了。
“你在旁边看着,我只看一眼他大腿。”
陈警官这会儿倒是顾不上谢依依说要看他的身子了,因为谢依依都说对了!
他最严重的就是大腿那部分!
她还没看就能准确指出来,而且还说医生看了没用,说明她可以!
他有救了。
扑通一下。
陈警官就对着顾裴司跪了下去。
“顾先生救救我啊,我大腿真的是长了奇怪的东西,要疼死了啊。”
可不能不允许谢依依看他啊。
顾裴司冷眼看着他。
其实谢依依说了之后他就明白了,但还是想踹陈山两脚。
他想起了之前谢依依压制他胸膛的符咒时,是扯开他衣衫手贴上他胸膛的,脸又更黑了些。
“需要碰到他吗?”他看向谢依依。
男人腿,摸不得。
更何况外头的狗男人。
要是她敢碰,他就——
把陈山的腿剁了。
谢依依摇头,“当然不需要,他想得美。”
她也绝对不愿意随便碰别人的吧。
陈警官冷汗直流。
“不不不,我不敢想,我没想过。”
“陈厅。”
“先生,有何吩咐。”陈厅回神,上前一步。
“带陈山去偏厅,拿把剪子,把他有病的部位衣裳剪个洞。”顾裴司说。
**裳?不用的。
陈警官瞬间就庆幸自己没有穿好衣服来。
要是穿了过来,难道把他才买的新衣服剪个洞?!
“是。”
陈厅立即就领着陈山去了偏厅。
谢依依已经交代白雪去准备所需的东西。
白雪领命而去。
顾裴司目光扫向了缩在谢依以背后,只露出小半个头的孙英。
“这是孙小姐,”谢依依今天心情不错,所以解释得挺主动的,“给陈警官解决了问题之后,我和孙小姐有事要办。”
“孙家?”顾裴司想了想,脑海里翻出孙家的信息,“收钱的吗?”
“收的。”谢依依点头。
“那收贵些,孙家有钱。”顾裴司说。
谢依依又点头,“知道。”
背后的孙英:“......”
不是,你们说这种话,真的不考虑稍微避着我一点吗?
“孙小姐,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很快的。”谢依依转身。
“我不能一起过去看看吗?”孙英脱口而出。
谢依依有点不能理解地看着孙英,“有什么好看的?”
老男人不好看,长了东西更不好看,这也要看?
孙英反应过来,脸瞬间有点热。
“我就是好奇,我在这里等你!”
她其实只是对谢依依的本事好奇,想知道要去做什么。
“等着吧,别看了,应该蛮恶心。”谢依依说。
她不是去炫华丽的技,陈警官的东西,应该确实是很恶心的。
陈厅从偏厅冲了出来,神色有点难言,要开口的时候先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谢小姐,准备好了。”
他在外面叫谢依依旧,声音有些干涩。
“好。”
陈厅见她出来,忍不住问,“谢小姐,您真要进去吗?要不然,请白医生过来看看吧?”
白止好歹是男的,还是医生,想来各种恶心疑难杂症也见过不少?
“不用了,我处理就好,这个东西不是白止的专长。”
陈厅想说,可是真的很恶心!
见白雪带着东西跟上了谢依依,陈厅嘴巴又张了张,但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