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众人的恭维,梁少为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难以掩饰。
“好,那不知哪位将军愿为先锋啊?”
梁少为看向众人。
他已经断定杨凡军现在是外强中干,只需一场试探,必将原形毕露。
而自己这个作出决定的人,那绝对是首功啊!
他话音刚落,就有好几名将领立刻表态。
“梁公子高见!末将愿领本部兵马为先锋,必为公子擒下杨凡那狗贼!”
“末将也愿往!早就看那燕王贼逆不爽了,如今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
“公子,下令吧!趁他病,要他命!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一众急于讨好宰相公子的将领纷纷拱手请战,个个摩拳擦掌,仿佛天大的功劳已经近在眼前。
梁少为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场面,心中得意万分,方才被孟清怀不敬的憋闷一扫而空,只觉得扬眉吐气,自己运筹帷幄、洞察敌情的英明形象已然树立。
然而,就在这片“大好形势”下,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公子,诸位将军,还请稍安勿躁!”
刺史孟清怀不得不再次站出来,他脸色凝重,对着梁少为深深一揖。
“公子,并非下官怯战,实在是林将军临行前再三交代,无论战局如何变化,我等首要之务,便是坚守洪州城,绝不可贸然出击啊!”
“如今林将军虽捷报频传,但敌情未明,杨凡用兵向来诡诈,万一……万一眼前景象是其诱敌深入之计,我等冒然出城,岂不正中其下怀?”
“届时洪州有失,我等岂非成了千古罪人?还望公子以大局为重,谨守城池,待林将军那边打下了青州,大局已定,再行出兵合围,方是万全之策啊!”
又是林清月!又是坚守!
梁少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
他本就因之前战败以及和林清月之间的关系变化而心存芥蒂,此刻孟清怀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出林清月来压他,简直是在他的痛处反复踩踏。
他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刺向孟清怀,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子。
“孟刺史!你口口声声林将军、林将军!莫非在你眼中,本公子就丝毫不如她林清月?她的话是军令,本公子的话就是耳旁风吗?!”
“如今大好战机就在眼前,你却一味畏缩不前,若是贻误战机,让杨凡跑了,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这顶帽子扣得极大,孟清怀吓得连忙躬身,连道“不敢”。
“下官绝无此意!公子息怒!下官只是……只是以为,即便林将军他们真的计划功成,已兵临兖州,我等也当以稳为主。”
“杨凡为了决战,已经将大军全部压在通州前线,其兵力雄厚,纵使林将军已经在后方取得成果,燕军也不至于彻底崩溃。”
“倘若其主力未损,如今乃故意示弱引诱我等,我等出兵,岂不是羊入虎口?稳妥起见,还是该等林将军真正拿下青州,彻底断绝了杨凡的根基,使其成为无根浮萍。”
“届时再出兵与林将军前后夹击,方是万全之策!如今敌情未明,贸然出击,万一……万一中了敌军诡计,丢了这洪州重镇,我等便是洪州……便是朝廷的罪人了啊!”
孟清怀言辞恳切,句句在理。
周围一些原本热血上头的将领闻言也稍稍冷静了些。
他们的目光在梁少为和孟清怀之间游移,尤其是那些地方系的武将,更多是看向孟清怀,显然更倾向于听从这位直系上官的意见。
梁少为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他暗自腹诽。
等?等到林清月拿下青州,大局已定,所有的功劳都是她林清月的,我梁少为算什么?
一个躲在女人身后,躲在城里才能捞得些许微末功劳的无能之辈吗?
他身为宰相公子,金银财宝、高官厚禄他或许不那么看重,但他极其看重名声,看重世人的评价!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在此战中毫无建树,将来被人嗤笑为只能依附林清月的“小白脸”!
而且,若林清月此次立下不世之功,以后岂不是会更加瞧不起自己?
他有意强行下令出兵,但看到帐内不少.将领,尤其是掌握着实权的地方守将都看着孟清怀,显然没有孟清怀点头,他们未必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这让他感到一种被人小看了的屈辱。
“哼!”梁少为知道今日强行出兵已不可能,只得冷哼一声,将所有怒火都倾泻在孟清怀身上,“孟刺史果然是谨慎持重!但愿你的谨慎,不会误了朝廷大事!”
说完,他再也懒得看孟清怀一眼,猛地一拂衣袖,转身大步离开了城头。
那些先前讨好他的将领,都纷纷向孟清怀投去讥讽和幸灾乐祸的眼神,觉得这老家伙真是愚蠢透顶,如此得罪宰相公子,待他日梁公子回朝,岂还能有好果子吃?
孟清怀看着梁少为离去的背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何尝想得罪这位权势滔天的宰相公子?
但他更清楚,洪州城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走向,一旦有失,万劫不复。
两害相权,他只能选择坚守职责。
……
梁少为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懑,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梨木雕花椅,随即如同疯魔一般,将房间里的桌椅、茶几、古董花瓶尽数扫落在地,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碎裂声。
“可恨!简直可恨至极!小小一个刺史,竟然也敢这般小看于我!该死!真该死!!”
他面目狰狞,低声咆哮,吓得房间内的仆从和随从们噤若寒蝉,纷纷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发泄了一通之后,梁少为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阴鸷地看向后方不远处的一片阴影中。
那里,不知何时,悄然立着几道模糊的身影,他们仿佛已与阴影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