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克里斯蒂娜隐晦的、阴恻恻的目光,唐泽泰然自若地拿出了手机。
……然后开始给安室透发消息。
先别忙着管普拉米亚了,别回头这边忙的一头劲,一转头被库拉索偷家了,那就丢人了。
虽然按照唐泽的计划,这次的库拉索根本不必走什么流程,就可以直接快进到“人生毕业”,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对库梅尔真实的立场不了解的库拉索,如果拿到了真正的卧底名单,是真的会导致卧底损失惨重的。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这么祸害同行了。
不管活干的漂不漂亮,背后又站着什么势力,为了什么而来,只考虑他们自身,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混到今天,也都是可敬的战友了。
希望之前的预警有起到效果,零组有想起来提前处理掉那批危险的机密名单吧。
想到这里,唐泽又想谴责一下较为废物的某些部门了。
你看看人FBI,哪怕是已经结束了任务退役归来的卧底,人都把资料清的空空的,搞得赤井秀一假死了都没指纹比对,你们倒好,大大咧咧把自己家的卧底都写数据库里……
发完安室透的部分,他又无缝切到了另一个号码,开始编辑其他内容。
普拉米亚已经处在警方的监视下,她一个孤狼反社会分子,只是稍微有点恨,却没急,很能说明问题了。
看样子,她准备在涩谷布置的特大爆炸现场,已经早就布局完成,不需要她之后再做什么微操,处在警方的监视当中,只能造成一些麻烦,无法从根本上阻止她的行动。
这样的话,就有必要做一些前期处理,避免事态发展到无法控制的程度了。
有些活,公安可以干,不过考虑到之后风险不小的计划,却没必要让公安来干……
时间在唐泽光明正大地坐在罪魁祸首对面,旁若无人地布置任务过去了。
结束了对两位当事人的了解和调查,侦探也差不多该开始自己的任务了。
换句话说,该走了。
“鳗鱼饭,鳗鱼饭——”
“鲷鱼烧,鲷鱼烧——”
“你们几个……”离开了会议室的毛利小五郎捏了捏拳头,再也不复在村中努面前的老实样,不客气地锤了最闹腾的小岛元太一下,“我说了要请客,可没答应随便你们点餐啊!”
“诶,小气!”
“请小孩子吃饭,怎么可以计较这个呢?”
“去去去,你们就是逮着机会来我这里蹭饭的……”
毛利小五郎腿上挂着嬉闹的孩子们,穿过警视厅的走廊,准备走进电梯的时候,与迎面走出电梯的人撞了个正着。
“呃,抱歉抱歉,小孩子在闹……”毛利小五郎扶住对面身材纤细的女性,连忙致歉道,“是我没看好孩子……”
“……没关系。”
黑发的女人抱紧了怀里的文件,低了低头,视线从毛利小五郎身上挪开,在他身后的唐泽脸上一扫而过。
没有计较的意思,她重新整了整怀里被撞散的文件,和他们擦身而过,向更深处的办公室走去。
“诶,大姐姐!”眼尖的吉田步美注意到几张被从文件夹中撞飞出来的纸条,连忙高声提醒,“你掉东西了!”
由于飞出去的纸片很零散,三个孩子一人拿了两片,朝着女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给你,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吉田步美率先把手里的纸条递过去。
女人低下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接过了他们递过来的纸张,低声道谢。
“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靠得最近的吉田步美一眼就看见了女人被眼镜和刘海遮住了大半的脸,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
明亮的颜色,而且各有不同,像是她以前在宠物店看见过的布偶猫一样,十分漂亮。
库拉索抓紧了她递过来的纸条,目光再次从唐泽身上划了过去。
……莫非,就是这样的围绕,才让库梅尔终于下定决心,要不计代价和得失的突破一切束缚,真正的走在阳光下吗?
真好啊。
所以她才会说,光是能找到方向和目标这一点,库梅尔就已经强过他们太多太多了。
哪怕是库拉索自己,虽然厌恶如今的状态,厌恶身不由己的悲惨命运,但真的逃离了朗姆,逃离了组织,要去做什么,她的心中同样茫然。
不论他到底有多强烈的信心,库梅尔这一连串渐渐导向疯狂的计划,真的可以成功吗?
成功了之后,自己也会有机会,找到同样让自己不惜付出生命代价,也要去完成的目标吗?
希望如此吧。
除了祈祷,她也不能做什么。
“……谢谢你,小姑娘。”库拉索用轻柔的声线说,“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
跟着毛利小五郎走出警视厅的时候,唐泽的注意力就开始集中了。
如果他的预料没有出错,时间状态也对劲的话,那么接下来,应该要轮到同样身为剧情主角的另一群人登场了。
虽然知道这样做没有强烈的必要,唐泽还是稍微活动了一下关节,做好了准备。
让毛利小五郎因伤住院什么的,也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这位大叔是真的有麻醉耐药性,止疼药吃了不管用的。
“鲷鱼烧不行的话,我想吃天妇罗!”
“我也要,我也要!”
“鳗鱼饭,还是鳗鱼饭好吃——”
撇开了小插曲,孩子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午饭上,绕着毛利小五郎继续念叨着,明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毛利小五郎重重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反驳。
得逞的孩子们笑嘻嘻地在他身后跟成了一串,刚刚走出警视厅的大门,走上一侧的人行道,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留着络腮胡,鹰钩鼻,眼窝深邃,眉骨突出,长相很富斯拉夫人特色,不需要上前交流,也能一眼认出来他东欧人的身份。
他一手攥着挎在肩头的包,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台看上去破损十分严重的电子设备。
它的金属外壳皲裂变形,明显的烧灼痕迹遍布整个机身,正面的屏幕更是碎裂的很严重,看上去是台平板,不过整个都已经弯曲,坏的很彻底的样子。
唐泽的眼睛眯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方位向侧面垮了一步,挡在了灰原哀的左手边,隔开了她和男人可能发现的视线接触。
毫无所觉的毛利小五郎一边吐槽着女儿擅作主张答应熊孩子们的请求,一边与男人错身,向着前方的路口走去。
男人手中的纸条如预期一般飘落了下来,被眼疾手快的唐泽一把抓住。
不能让他太靠近警视厅。
现在的情况和原本有所差别,普拉米亚会更担心男人接近警视厅。
不全是报警的问题,没办法,她自己现在也在里头,这要是万一爆炸波及到自己,那就是真丢人了。
所以,得想办法拖住他……
“先生,先生,Извините,увасчто-тоупало.(打扰一下,您有东西掉了)”
还没走两步的男人愣了愣神,似乎没预料到自己会在这里听见母语的样子,转过头,看向叫住了自己的唐泽。
“您还真是东欧人。”唐泽笑了笑,拿起手里对折的纸条向他走去,“抱歉,刚才我冒昧地试了一下……”
早在史考宾那会儿,唐泽就展现出过自己的俄语天赋,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也就能自然地用俄语会话了。
然后,只需要再等几秒钟,等到他提前叫过来的人……
“诶,这不是唐泽君吗!”
不等唐泽将手里的东西递到男人手里,从男人的身后,警视厅的方向,一声拉长了声调,有些懒洋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紧接着,来人就伸出手,一把拽过唐泽的脖颈,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背,状似关系很好的样子:“来搜查一课,怎么也不来找我叙叙旧?怎么了,是还在在意之前的事情吗?别这么小气嘛,我哪也是职责所迫……”
“足立先生……”唐泽露出了一个有些为难的笑容,“呃,我没有……就是……”
“我明白,你不想回忆过去的事情嘛,是我太唐突了。”套在足立透皮下的松田阵平拍着唐泽背的手完全没收力,货真价实的在锤他,锤了几下之后,又抬起手,叼住了唐泽的后脖颈,“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在东京生活,没必要把关系搞的那么僵,是吧?”
你小子,莫名其妙非要我跑来这一趟,到底干什么呢?
考虑到近期佐藤美和子疑神疑鬼的状态,险些被人逮个正着的松田阵平其实是不想跑这一趟的。
尤其是,本桥洋司的案子,就发生在昨天。
一个接连害死了好友和自己的**就这样死掉了,而且是被唐泽,利用组织的借口,加上普拉米亚的现身,光明正大地弄死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唐泽没有动手,但他知道,这是唐泽真的不想救人。
今天的他心情还是很复杂的,而跑来搜查一课,总难免要听见因为本桥洋司的死讯,而议论起自己的细微声音。
这是松田阵平不太想面对的时刻。
那种带着想当然的惋惜,窸窸窣窣,用一种不那么沉重,也不那么要紧的语气讨论起死者的气氛,会让松田阵平不自觉地想起距今七年前,某些沉在记忆深处,不想去回忆的时光。
所以,上工归上工,他对这个谜语人团长的报复是发自内心的。
“那个,足立先生,毛利侦探还在……”
“嗯?那不也挺好的吗。啊,你现在跟着侦探的话,是个不错的加分项吧?对于你结束保护观察的事情。我明白,你这是为自己谋前程嘛。”
“不,我寄宿在毛利先生家只是巧合。”
“就当是这样吧,那不就说明你的运气更好了?真是让人羡慕呢,这种不论落进了什么样的境地,都有机会重来的人生。”
“足立先生,您……”
松田阵平掐唐泽的脖子,吃痛的唐泽自然不甘示弱,暗暗借着贴近的机会肘他肋骨。
他们两个嘴上按照台词,一丝不苟地对着戏,肢体上偷偷较劲,倒是让对面的大胡子男人尬在原地了。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抬起手想说什么,看看松田阵平和唐泽你一句我一句接个没完的样子,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他倒不是路见不平,对帮自己捡了个纸条、会说俄语的年轻人有什么好感,主要是……
你们吵归吵,能先把我东西还我不……
男人正在为难间,眼尖地看见了松田阵平被唐泽推开些许之后,胸口露出来的警视厅雇员的胸牌。
这是“足立透”出入警视厅的凭证。
不管足立透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身份,如何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工作下去的,他确实已经被警队开除,警官证都被吊销了,也没有京都都不要的人,他们东京来返聘的道理。
自然而然的,他就得到了这样一块用来表明顾问身份的胸牌,勉强挂在了搜查一课的名下。
男人看清胸牌上的字,眼睛顿时亮了亮,也顾不上他们胶着的气氛了,立刻开口,用不那么熟悉的日语询问道:“你是,你是搜查一课的,警察吗?那个,我想找一个人。”
一个他平生遇到过的,最有可能解决普拉米亚这个麻烦的,令人信赖的警察。
“你是来找搜查一课的警察的?”松田阵平这才将注意力从唐泽身上挪开,看向男人,“找谁?”
理论上,这个人就是唐泽今天安排他过来出勤的目标。
姑且不论唐泽是如何判断出这个人被普拉米亚盯上的,唐泽既然这么说,大家也就这么信了。
刚刚只是扫了一眼尚不觉得,这么定睛一看,松田阵平就开始觉得这个男人眼熟了。
“这个人。”男人赶忙从包的深处拿出了一张压的平展展的纸片,递到了松田阵平面前,“他现在还在搜查一课工作吗?我联系不到他……”
松田阵平低下头,正对上了名片上的几个明体字。
「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
巡查部长松田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