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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门前,
巍峨的门楼下,已经挂起了几个硕大的灯笼,照亮着门前一片清净之地。
隐约之间,府门前的侧门洞开,而后,一水的小厮涌了出来,站在灯笼下,几个人分站府门前两旁,眼神四下里张望,原来自从宝二爷去了国子监读书后,有时候下学的时辰晚一些,回府的时候,自然是天色已暗。
所以,**奶都发了话,就连晚上,都要派人在府门前候着,直到宝二爷回来,才能落门。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几位门前小厮的面上,也有些难看,白日里还要做活,到了夜里,还要在此值守,还不如前院那些伺候的小厮舒服,只要忙上半天功夫,就能回内宅赌钱,吃喝都是大碗炖肉,好不痛快。
几人眼神略有些焦急的,看向宁荣街西街口,却还是没见到宝二爷马车的身影,这时候,就有人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哥几个,这什么时候是个头绪啊,白天站,晚上站,这两条腿,都有些麻木了,你看今个,前院那些人,神气的,咱们几个去吃饭的时候,那些人连饭都不吃,一碗里,都是大肉块,馋死了。”
站在最前面的小厮,满眼羡慕,当时候看到那一碗肉的时候,还以为是菜盛在碗里的呢,谁知最后,一人端了一碗肉在那啃着,闻得味老香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剩下几个小厮,哪里能耐的住,后头的一人,更是叹口气,接着话说;
“谁说不是呢,早上的时候,别人吃汤面,是面上挂着肉,轮到他们几个,是肉上铺着面,以为躲在后面,咱们就瞧不见了,来往的小厮,谁没看到,管事也不问。”
“想什么呢,谁来问,俗话说,下面喝汤,上面吃肉,说不得,人那拿的更多。”
几人深以为然,府上的事,都是老人,谁不清楚,也不知怎么,那股羡慕,来得突然,
“哎,你们说,若是宝二爷娶了亲,这府上,轮着谁来管,”
也不知几人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把话头转到这里来,剩余的几人,脸色一变,但又忍不住,想凑上一句话,可又不敢开口,
“说什么呢,府上,自然是**奶说了算,俗话说,先来后到,这还没进门呢,谁敢乱说,要是说点正事,还如不找管事说一说,夜里面站夜的人,轮换着来,也不至于站的腿脚发麻,”
几个小厮当中,有年纪大的,赶紧出声呵斥,这些话,可不敢乱传,万一被主子知道,板子是要吃一顿的。
“是,是,都是哥几个胡言乱语,明日里,咱们一起去前院,也吃肉铺面,轮不到他们几个人吃独食。”
“就是,一起去。”
好似几人也开了窍,赶紧插话打了圆场,却不知內府门前,王熙凤正带着平儿一行人,已经逛到了此处,身后来旺脸色有些难看,几个奴才,竟然敢编排主子的事,早该痛打一番,
“主子,奴才带人,这个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打一顿,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却不知这一番话,惹得王熙凤嘴角一翘,道;
“着急什么,他们几个人说的话也没错,新媳妇上门,这原本人老珠黄的,可不就得让位吗,说几句就沉不住气,不打自招了,回去,”
一声不吭,带着人就往回赶,眼底的寒霜,却不减分毫,哼,也不知是谁在内宅造谣,这府上管事的,可就要换个人了,要说没有二太太在那指使,她怎么也不信的,看着跟在身后的平儿,没好气的问道;
“对了,你家二爷上哪去了?”
“回奶奶话,二爷晌午的时候回来一趟,然后从屋里拿走了一个包裹,说是去王府登门商议要事,晚上不一定回来。”
平儿,还想再解释,却被王熙凤狠狠瞪上一眼,骂道;
“没用的东西,就不能把他拦着,这个时辰不回来,又不知在哪狐媚子那里胡混呢。”
说完还气不过,伸手就去捏平儿身上丰润,疼的平儿眼睛一红,
“奶奶,这是做什么?”
“哼,做什么,让你拦着,你干什么了,不光不拦着,还从衣柜里,拿了一包银子给他了,我那些辛苦攒下来的,可不是被你们这对鸳鸯伺候着给花了,到头来,我图着什么。”
越说越气,这话音也是大了一些,来旺低着头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提醒一番,
“奶奶,这个时辰,宝二爷快回来了,听到可不好,万一二太太那边来人迎接,”
话不多言,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有了来旺的插言,王熙凤也没了刚刚的气势,冷哼一声,迈步回了院子,人刚走,就有二太太院子里的彩云,带着几个小丫头,已经到了前院。
国子监,
西舍学堂内,
排排宫灯亮着光晕,把学堂内部照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又是一天课业结束,到了此间时辰,屋里竟然没有一个学子离开,就连宋兴俊等人,虽然坐立难安,但也不敢造次,上一次早走了一会,虽然教习没说什么,但课堂里,总喜欢点他们几人起来回答,
“岳兄,岳兄,走不走,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也差不多了,”
被唤做岳兄之人,猫在身后不远处座位上,鬼鬼祟祟看了周围一眼,却是有许多人和自己一般,四下乱看,就等着机会走呢,
“你光叫我也没用,要走一起走,对了,荣国府贾宝玉你叫一声,人家刚刚定了亲,回去早也是应该的,”
岳木宁眼神一转,就是走,也需要个理由不是,幸好他们几人,经常带着一些东西,这是不是也有了借口,好似是得到消息一般,宋兴俊眼神一亮,而后看了看右边不远处的安平伯府的李重文,咳嗽一声,
“咳咳,诸位,都是同为一舍读书,我等也算同门,前些日子,荣国府宝二爷,去了孟家下聘定亲,我等也当应该贺喜一番,这也算是同门之情谊,如何。”
原本寂静的屋里,赤裸裸的话音,就在西舍内传开,所有人都目光看向诚意伯府的宋兴俊,如此胆大之人,还真是少有,可是,这番举动,也让不少人心神震动,敢作敢为,不失为大丈夫,
好似是受了鼓舞,昌永伯府的岳木宁,也高声贺喜,
“哈哈,宋兄所言极是,同门弟子,怎可落于人后,宝玉兄,今个一顿酒宴,可真少不了,为兄给你贺喜了,”
一抱拳,对着贾宝玉所在的位子,拱了拱手,有一就有二,李重文更是爽朗一笑,竟然起身走到贾宝玉身边,掏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
“宝玉兄,今日来得急,并未带上贺仪,先奉上温玉一枚,贺仪,明日定然然送到府上。”
“好,李兄,还是你做事稳妥,”
也不知是不是气氛使然,不少学子纷纷自报家门,恭贺一番,让贾宝玉脸色涨红,定亲的事,他有所耳闻,可并未有人告知与他具体如何,如今乍一听到此事,还有些手足无措,但也知晓此事既然说了出来,必然要有所回应,虽然心中不喜,但也不得不起身,对着周围人拱手而拜,
“多谢诸位,此事,此事。”
脸色涨红,有些话急躁说不出口,身后的宋兴俊一见,怕贾宝玉说错了话,赶紧打了圆场,商议道;
“宝玉兄,不必害臊,为兄虽未成亲,但侍妾也有几人,内里之事,就不说了,”
嘴角一裂,周围的人跟着大笑起来,
而后,宋兴俊接着说道;
“都说京城友来酒楼的菜品,味道独特,如今在青湖旁边,靠近东城的位子,新开了一家,宝玉兄,不如我等过去,就在大厅里,摆上十几桌,庆贺一番如何?”
“好,好,”
“去不去。”
一听是去友来酒楼用膳,西舍内学子,各个脸色振奋,抬眼满含希望的看了过来,有热闹怎么能不凑,不就是一份贺仪吗,
贾宝玉神情有些恍惚,面色羞红,但也有些激动在里面,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也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答应,西舍内欢呼一声,所有人收拾了桌子布包,然后簇拥着贾宝玉,一同出了西舍,吵吵嚷嚷的,让整个国子监瞬间热闹起来,临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几乎是起伏吆喝声,随行等候的马车,都是调转马头,直奔着青湖边上的友来酒楼而去,
这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学政郭文耳中,但也就是笑一笑,并未多言,反而派了几个教习,去北舍和东舍巡查。
此刻,西舍学堂内,只有贾兰依旧坐在那,翻看经意,在那琢磨着上一次的八股文,由于学政不满意,还要再重新写过,至于宝二叔的酒宴,已然在府上吃过宴席了,可也没有不闻不问,反而派了小厮,回府上禀告。
而友来酒楼楼内,大厅之中,朝着内里的一片地方,早已经喧闹起来。
也有许多学子,在那推杯换盏,满面喜色,原来这群人,则是青莲书院一伙人,包下的十几张桌子,在此给青莲书院的学子花从云庆生,如今花从云已经入了世子的眼中,富贵就在眼前,
“花师兄,花师兄,你来说说,世子那里,是真的需要我等,还是说说而已。”
临到最后,其中还有些寒门子弟,心下不安,用过膳之后,不少人没忍住,也就把话问了出来,
岂料,花从云放下酒盅,莞尔一笑,回道;
“是与不是,其实你们心中也清楚,世子能来青莲书院读书,被封为首席,就算是为了面子,也必然会要一部分人,跟着回去的,若是尔等有能力科举出头,何必来问这些,就算是假的,也不会因为你们几个说笑,所以,心放回肚子里,这一回,世子要的人不少,尔等可要把握机会。”
这些话,换成以往,花从云必然不会说,可是这一会,世子突然给他传信,要尽量招募青莲书院子弟,跟着他一起回西北,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有多少要多少,若是都能招揽,世子竟然以将军之位,或者六品知州允诺,这一下,花从云费劲脑子,这才有了庆生这一幕。
“啊,竟然是真的,花师兄,可有名额限制。”
这一回,倒不是几位寒门子弟说话,而是那些平日里围在身边的,商贾子嗣,这些人,也有用处,索性花从云放下酒盅,解说道;
“来者不拒,这一次,全要,而且听说南王世子,也是一般摸样,终归是镇守国门,为朝廷效力。”
临到最后,
花从云透露了一丝机密之事,若是没有这些,他们这些人,哪里有心思信这些。
几乎是话音刚落,所有人满眼震惊,这样一来,官员缺额,必然不少,那也是他们的机会,可心底,还有些担忧吗,一但入了世子麾下,这朝堂的,怕是回不来了,
许是看出了这些人的想法,花从云也坦言,
“诸位当然要好好想想,机会难得,既然这一回能来花某宴会,就是给花某面子,但诸位也要想一想,天下学子何其多,你我入了青莲书院,就已经是老天眷顾,可惜,人还是太多了,就拿此次恩科来说,能中者又有几人,而后举子,进士,又能有几人,岁月不在,徒增奈何。”
这一点,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想,花丛元是绝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的,人生短暂,何必吊死一棵树上,这一说,不少人心中一动,是啊,跟在世子身边,未必没有一番成就。
也就这一会的功夫,
国子监的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就到了友来客栈,让青莲书院的众人,眉头一皱,把目光看向入口处。
只见一群身穿国子监的补录生,三三两两涌了进来,走在最前头的李重文直接吆喝一声,
“掌柜的,来十二张桌子,上你们招牌菜,摆上桌子,今个喜庆,就在大堂内。”
“来了,各位爷,里面请着。”
柜台内,随着掌柜的一声吆喝,几个店小二,带着一群伙计,就开始擦拭桌椅板凳,在大厅里的北边,靠近窗户边上,腾出来十二张桌子,随即,端茶递水,摆上几道凉菜。
“各位爷,先等着一会,后面的炖菜马上就到,不知各位爷还上不不上酒水。”
掌柜的满脸堆笑,看着眼前一群人,皆是穿着国子监的儒服,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店外的院子,早已经被马车轿子,挤得满满当当,非富即贵啊。
“上,自然要上的,那么喜庆的日子,怎能没有酒助兴。”
宋兴俊脸色涨红,今个极为亢奋,这也是他第一次成功聚集人,怎能不兴奋。
“爷,您等着,上好的清酒,十二坛。”
掌柜的大声吆喝一声,随即,就有伙计,每一桌就给报上一坛上好清酒,就着大碗满上,宋兴俊站起身,端着酒碗,对着周围人说道;
“诸位,今个咱们一起,敬宝玉兄一碗酒,祝他早日完婚,早生贵子,干。”
“好,哈哈,干。”
也不等菜品上全,众人竟然一碗酒喝的一干二净,而后轰然大笑,就开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期间,不少人来贾宝玉主桌上敬酒,恭维的话,源源不断,贾宝玉就在众人推举下,回敬酒,几回下去,酒意上涌,
宋兴俊和李重文见到,就开始帮着挡酒,等热菜端上来,众人的心思,就放在眼前炖肉上面,一下午劳累,腹中早已经饥饿,哪里还管这些,端起筷子,夹了大块肉,就送入口中,不尝不知道,一入嘴,浓烈的香味,充满口鼻,欲罢不能。
这般毫无廉耻的吃法,早已经让青莲书院的人,心生烦躁,如此粗鄙之徒,竟然能入国子监,现在朝廷,越来越不如了。
花从云也是极为不满,虽然互不干扰,但今日的事,带有目的,若是被这些人,搅灭世子大事,得不偿失了。
遂派了身边心腹好友,过去劝说一番。
而南边的窗户边,宋兴俊和岳木宁,已经喝了三大碗酒,面色红润,竟然有了一丝醉意,突然,李重文后背被拍了一下,
“这位仁兄,能不能请诸位说话时候,声音小一些,都来此聚会,互相体谅。”
身后一位青莲学子,并未失礼数,但李重文已经喝的有些醉意,被身后人一吓,顿时怒火中烧,一抬手,就把桌上一碗酒,洒在身后,好巧不巧,身后那人竟然没躲开,酒水直接延面落下,浇了一身。
“哪里来的狗,竟然敢吓你家爷爷,什么青莲白莲的,老子看你像是逆贼呢。”
这一声吼,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再看来人,一身儒服方巾,早已经湿漉漉的,狼狈不已,而且面色温怒,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都没忍住,尽皆笑出了声,
“诸位,都说来者是客,这就是尔等待客之道,一言不合,就把酒浇到别人头上,尔等家中,难不成都是下三流之人!”
一声冷峻的话音传来,青莲书院的花从云,已经带着人,围了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