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望向柳望舒、夜春灯与钟离晟三人,三人微不可察地颔首他们的眼中皆无惧意,唯有杀机。
“朝议既散,群臣各退。”
他语声低沉,却无形压下雷霆。
无人敢多言。纷纷躬身叩首,踉跄离殿。出殿之后,有人面白如纸,大汗淋漓,有人于阶下捂胸咳血,亦有低声咒骂“此祸非我辈能免”。
更有那朝中老臣,低声哀叹:“天子昏迷,储君失德,此国休矣。”
而殿内余下几人,俱是太子一系重臣。
夜春灯开口:“殿下,今朝朝堂之乱,已是明枪暗箭俱至,不能再坐以待毙。”
“臣请即刻密召左都督齐沛、南镇抚司李无归、东宫内监赵晖,整顿东宫宿卫,预备防守。”
钟离晟一掌按于腰间剑柄,冷冷道:“再召三卫精锐,潜入京中。若二皇子敢再举事,便以兵止兵!”
柳望舒却眉头微皱,道:“殿下,今日之局,虽未动兵戈,实已开战。但我等若先动手,恐被天下诟为弑亲之徒,反不如——引蛇出洞。”
姬无忌沉吟少顷,忽然淡笑:“放心,他们已开始疯了。”
“孤只需引一点火。”
他眼神幽幽望向北面乾极宫,那里,是病重昏睡的帝王之所。
是这场党争唯一还未倒下的棋王。
数日后,朝堂未再设大议,文武各司,表面波澜不惊。
但整个青玉城却暗流涌动。
城南坊间,夜半三更时分,常有持剑者行走街头,或藏于屋顶,或伏于市肆;城北兵署外,黄榜忽然贴出,征调五百精卒北上,名为“护粮”,实则调动兵权;御马监中,原属太子一系的掌鞭李总管忽然暴毙,尸体尚热,家中老小尽被查抄。
七日之内,十余位与太子相关的京官被罢黜、调职、或无声失踪。
消息传出,一时朝中人人自危。
夜春灯怒道:“这是二殿下已暗中启动‘绣衣司’!再不动手,我等迟早被逐一蚕食。”
钟离晟冷冷点头:“杀机已起,殿下,是否出手?”
姬无忌端坐书案之前,手中却翻阅着一本书,题曰《纪元社会制度论》。
他缓缓抬头,道:
“你们可知,纪元王朝派了密使进京?”
柳望舒微惊:“他们敢入大禹?”
“敢。”姬无忌轻声道,“昨日夜间,孤已见过。”
“他们言:纪元王朝制度已初成,以**为纲,三省皆归于‘群众大会’、‘工人团体’,人人可上朝言政,制度新颖,远胜我朝虚文冗制。”
“他们提出,若孤能继位,即刻与我大禹缔结国约,开放边贸,互相立使,甚至……协助清洗内廷腐朽之臣。”
众人闻言皆惊。
夜春灯失声道:“这是……借太子之手,改天换日!”
柳望舒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而钟离晟却神色冷肃,缓缓跪地:“殿下若愿行此事,臣愿为前锋——挽朝纲,杀奸佞!”
姬无忌起身,缓步至窗前,望向青玉城。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百姓安寝。
“孤并不信纪元制度能救万民。”
“但孤知道,这大禹若不变革,便会死在自己腐朽的骨架之中。”
“我会继位,但我不要做一个坐在血山上的傀儡。”
“我要做那个真正洗涤天下的人。”
他目光似燃火,声音如誓:
“杀尽庙堂腐肉,重建一国如新生。”
“若成,开太平。”
“若败,焚天地。”
同夜,乾极宫内,帝王忽而惊坐,目光涣散。
耳中仿佛听见两子之言,两国之争,两制之战。
枕边太监连呼三声:“陛下,陛下醒了?”
老帝目中闪过一丝凄然。
老帝目光涣散,昏沉中睁眼,像是望见了什么幽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