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话，可有点太伤人了。”
叶尘无语地咧了咧嘴，人家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这大帝仙经，跟你叶尘本人没什么关系，你不过是暂时借用一下这具身体来罢了，最终的所有好处，都是属于重生妖帝的。
“所以，”妖倾霜目光扫过他的嘴唇，“你的嘴巴，最好不要总是胡言乱语。有些称呼，有些念头，该收敛时，便需收敛。”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叶尘无奈苦笑。女人果然都是记仇的生物，即便是清冷出尘的妖倾霜，也不例外。
他很快收敛了心绪，目光灼灼地投向妖倾霜掌心的玉简：“咱们还是说说这部仙经吧。妖帝当年点燃神火的法门，必然惊世骇俗吧？此法门，是以何物为‘火种’？”
“你……猜猜看？”她红唇微启。
“莫非……是神火榜上排名前列的某种先天神火为种？”神火榜收录天地间最强大的火焰，前十的火焰皆有无上威能，足以作为帝路根基。
妖倾霜轻轻摇头。
“那……是源自太古甚至荒古时期，留存下来的古老火焰？”一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火焰，历经万古不灭，其价值与威能难以估量。
“不。”
“难道是某种天地自然孕育、却未被广泛认知的奇异火焰？或是某种变异的顶级兽火、灵火？”
“也不是。”
竟然……都不是火焰？！
叶尘不由得挠了挠头，心中惊奇更甚。在修士的普遍认知中，点燃神火，最主流、最常见的方式，便是寻得一种强大的天地火焰，以其为“种”，以自身精血、道意为“薪”，点燃生命与法则交融的神火。当然，修炼史上也从不缺乏惊才绝艳之辈，另辟蹊径，以其他旷世奇珍为种。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名垂青史的例子：
“修炼史上震古烁今的云荒女帝，据说便是以一滴来历神秘的‘仙血’为火种，点燃神火！她以此血为火，栽下仙种，最终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无敌帝路，光耀万古！”
“还有历史上那位天赋最为惊艳的紫霞仙子，传闻她点燃神火所用的，竟是一株神秘莫测的小树幼苗！那株小树究竟是何来历，至今仍是修炼界一大未解之谜。”
“上古时期凶名赫赫的恨天魔皇，其火种更是惊人——乃是一团开天辟地之时，天地划分阴阳，由最本源的阴气凝聚而成的‘玄阴源液’！此物堪称先天至宝，以此为种，魔焰滔天！”
“曾庇护过我的那位老剑圣，他以本命杀剑为火种，点燃神火！以成品法宝为种，这在修炼史上极为罕见，因为法宝已是‘定型’之物，法则外显，难以完美融入生命本源作为种子，风险极大，但他却成功了。”
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一种种匪夷所思的火种，在叶尘脑海中闪过。然而，妖倾霜始终摇头，否定了所有猜测。
“这我可就真的猜不到了。”叶尘摊了摊手，无奈一笑，“仙子，还是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妖倾霜深深地注视着叶尘，一字一句地说道：
“先祖妖帝……是以——自身为火种，点燃的神火！”
“什么？！”
叶尘闻言，足足怔了好几秒，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失声惊道：“以自身为火种？！那……那岂不是要将自己当做柴薪，投入火中焚烧？如何还能存活？神魂、血肉、道基……一切不都要在‘点燃’的过程中化为灰烬吗？！”
古往今来，修炼史上并非没有惊才绝艳到尝试“以身为种”的绝世妖孽，但无一例外，最终或是身死道消，或是根基尽毁，沦为废人。
这条路听起来固然霸气无双，但在绝大多数修士看来，与自寻死路并无区别！
“以天地为洪炉，以三千大道为神火，”妖倾霜的声音变得空灵而缥缈，“焚肉身之桎梏，烧元神之虚妄，筑就唯一真我！火种即是我，我即是火种，火种不朽不灭，则真我亦亘古长存！”
“这，便是先祖妖帝所留仙经中，关于点燃神火的总纲精义。玉简之中，记载了完整的法门与先祖当年修炼感悟。你……可以尝试参悟，甚至……尝试走一走这条路。”
“尝试？！”叶尘咧了咧嘴，“以身为种，这已经是疯狂到极致的想法了！还要引动虚无缥缈的三千道则为火，来熬炼己身？这……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作死啊！单说以身为种这一点，有明确记载的历史上，除了那些失败的先例，哪里还有成功的例子？”
“怎么没有？”妖倾霜眸光清澈，“先祖妖帝，不就成功了吗？”
是啊……妖帝，成功了！他不仅成功点燃了神火，更是一路高歌猛进，最终证道成帝，登临绝巅！
“这只是唯一的一个，并没有说服性。而且以三千大道熬炼，这太不切实际了。”
叶尘顿了顿，感觉很是荒谬，“大道高高在上，无形无相，玄奥莫测，自古以来便是修士参悟的对象，谁能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大道，以其熬炼己身？”
“恐怕便是那些已登临圣境，与天地同寿的圣人，也做不到这等逆天之事罢。”
妖倾霜淡淡道：“这里所说的三千大道，并非指完整无缺的天地至道，乃是天地间散落的道则碎片——大道崩解、演化过程中剥落的一丝痕迹，一缕余韵。”
“每一条完整的大道，都如同一条贯穿宇宙的浩荡长河，源头不可寻，尽头不可测。即便是圣人，穷极一生，所能领悟掌握的，也不过是其中一截支流，几许浪花。”
叶尘听闻此言，眉头并未舒展，反而锁得更紧：“即便是零碎的道则，于我而言，仍旧是遥不可及的天堑。悟道参玄，那是圣台境大能才有资格触及的领域。彼时神魂稳固，元神初成，才能在无尽道海中寻得一线机缘，感悟天地至理。”
“而我，区区府台境，如果强行接触道则，莫说是悟道，怕是连保持意识清明都难以做到，最终只会落得个神魂溃散的下场。”
妖倾霜静静地听着叶尘的质疑，面色波澜不惊，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等叶尘说完，她才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玉指轻拂间，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蒲团凭空浮现，悬浮于二人之间。
那蒲团呈深灰色，以某种不知名的草木编织而成，表面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也无符文流转，平凡得就像世俗凡人家中普通的坐垫。
“此物名为大道蒲团，乃是我族妖帝昔日修行时所用之宝。”妖倾霜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肃穆，“看似平凡，实则内蕴无穷玄机。一旦激活，可催发道火——是以道则碎片为燃料，点燃的法则之火，可熬炼肉身，淬炼神魂，涤荡道基。”
“催发道火的宝贝……”
叶尘心中低语，“而且还是大帝专用的器物……天青妖族为了此事，准备的当真是充分，连这等帝级至宝都取了出来。”
“安排的如此周全，为何你不亲自尝试，以此法点燃神火，铸就无上道基？”叶尘嗤笑。
“我承受不住。以我的修为与体质，若强行引道火入体，最终只会是自取灭亡。”妖倾霜坦诚说道。
“你承受不住，难道我就能承受得住？”叶尘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是的，你可以承受得住。上古圣体，乃天地造化所钟，万古罕见的特殊体质。其血肉筋骨，天生便烙印着大道痕迹，坚不可摧，举世无双。”
妖倾霜向前迈出一步，月白长裙拂过地面，却不染尘埃：“更何况，你体内有妖帝心脏。一旦你开始熬炼，它将被道火激发，源源不断为你提供生机与神精，护持你的性命根本。”
“有上古圣体为基，有妖帝心脏为源，不说你必然成功，但至少有了尝试的资格与可能。”
叶尘总算明白了，天青妖族如此大费周章，是要让他重走妖帝昔日之路。待妖帝复活之后，对妖帝而言自然是极大助益，可谓轻车熟路。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不会为了一线渺茫的希望，就赌上自己的一切。”
“要不要走这条路，你自己决定。天青妖族从不强迫他人，我们提供机会，陈述利弊，选择权在你手中。”妖倾霜向前一步，“不过，我需告诉你，若你选择这条路，所能获得的好处，将远超你的想象。”
“你的神魂，若能承受道火的煅烧而不灭，便将具备一种近乎不朽的特质。寻常的神魂攻击、心魔侵扰、甚至夺舍之术，对你都将再无威胁。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蜕变，让你的神魂根基坚固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她顿了顿，继续道：“届时，若再为你寻一副足够强大的躯体，你都可以完美融合，借壳重生。那将是一次真正的涅槃，一次超越轮回的再造。”
叶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等机缘，确实是万古难寻。
但是——风险太大了。大到他几乎可以肯定，成功的几率不足万一。
“你怕了？”妖倾霜的声音忽然响起，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情。”叶尘摇了摇头，神情严肃，“我觉得这件事太疯狂，就像一只蝼蚁妄想着吞没天地。这叫不自量力，是取死之道。”
“鱼龙大帝。”妖倾霜轻声道，声音中带着崇敬与向往，“上古末年，从一条普通青虾开始修行，历经九千八百年，最终证道成帝，统御诸天，成为万族共尊的至高存在。”
她转头看向叶尘，美目中泛着惊人的光彩：“你可知道，它最初只是一只连妖兽都算不上的普通虾米？在无数水族眼中，它甚至连蝼蚁都不如，随时可能成为他人口中之食。但它从未放弃，从未因自己的渺小而怯懦。”
“若有大气魄、大勇气、大毅力，一只蝼蚁何尝不能吞没天地？”妖倾霜直视叶尘的双眼，“关键不在于起点有多低，风险有多大，而在于你有没有那份敢于挑战不可能的决心，有没有那份在绝境中仍不放弃的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