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思是一位导演,他从小就喜欢电影和拍摄,他曾无比好奇为什么那台小小的仪器可以留下世界的光影。
在翻看了许多资料后,他被其中一种光学仪器深深的吸引。
暗箱,又称暗盒,是相机上装感光片的设备,其结构严密绝不透光,可以把影像投在屏幕上。
最早的相机,就是找一个有小孔的密封箱,箱外景物透过小孔,在完全黑暗的箱内壁上形成颠倒且两边相反的影像。
还是个小孩的李三思,傻傻的思考,我们每一个人是不是都是一个暗箱?两颗眼珠就是开在密封箱上的小孔,我们通过它们记录世界的虚影,看到了颠倒相反的真相。
或者说,我们看到的,就是大人们口中所说的世界?
暗箱,是光和暗的分离,是一种带着限制的观测。
又或者更进一步去想象,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城市也是一个暗箱,人们在绝对的黑暗中,透过那微小的孔洞去感知。
脑中各种记忆翻涌,高命的视野里两种不同的场景交替出现。
踩在水泥地面上,准备去抓扶手,掌心落下的那一刻却握住了一条长着尸斑的手臂。
收回胳膊,头顶的公寓灯微微闪动,亮起的瞬间一颗巨大的眼珠缓缓睁开,暗掉之后,斑驳的天花板正在掉落灰尘。
一个个惨死的药厂工人潮水般涌来,晃晃脑袋,看到的只是脚边的饮料瓶被踢翻,高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撕扯拖拽,眼睛看到的却是楼道的窗户没有关严,夜风吹了进来。
观测和感知出现了偏差,这座宛如暗箱的神龛城市多了一个孔洞——禁区。
透过孔洞往外看,高命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真相,还是另一个投影,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比梦要真实,比现实要模糊。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坐在电视机前的李三思,通过那方框荧屏看着有限的世界,但下一刻他又变回了高命,迈入了荧幕,被尸群淹没。
竹川社内最珍贵的药液不断流进身体,破碎的药瓶根本数不清楚,药液挥发,每次呼吸都是吞服,可惜有些病不是吃药就能治好的,吃的越多,病的越重,高命双眼的视野仍在变化,直到药液达到一个临界点后,他头顶的灯不再闪耀,他走到了一个房间外面。
推开门,他的面前是一个个浸泡在柔软墙壁中的尸体,无数根茎缠绕的世界,在黑暗和死亡的中央、在客厅电视机前的椅子上、在记忆翻涌的脑海里面,三种视野变化的中心坐着一个小孩——余晖。
“难怪禁区里看不见一具尸体,你们把尸体都藏在了世界的另一面。”
高命走在水泥地面上、走在尸潮里、走在李三思的记忆当中,他来到了余晖的面前,看到了那个被制作成了药的小孩。
“到底哪边才是真正的世界?”细小的根须划破了高命的皮肤,他的血流了出来,那是和这座城市居民完全不同的血,能让命花从漆黑变为血红。
“你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吗?”
从根茎中轻轻捧起余晖的脸颊,从杂乱的书信里捧起余晖的涂鸦册,从脑海中捧起余晖的记忆,世界的一切都在变化,只有高命和余晖站在同样的地方。
“药为什么会存在?”
“其他孩子在你身边吗?诚光系列开发出了九代产品,他们呢?”
没有回答,高命只能看到余晖的双眼,那是一双无比澄澈的眼眸,像镜子。
药液还在不断渗透进高命的身体,余晖身上密密麻麻的血线钻向他的胸膛,但因为有血城纹身的存在,血线无法一直无法进入他心脏和大脑,不能将其同化。
“你无法开口?只能用这种方式和我交流?以‘药’之间的方式交流?”高命迟疑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水果刀,将刀刃压在了自己胸前。
“李导!快回来!”贾有志的声音忽然响起,现在高命是他们唯一的大腿,如果高命死在了禁区里他们离完蛋也不远了。
正因为如此,贾有志和丁香才互相推搡着,冒着极大的风险进入了公寓楼。
“李导!你清醒一点啊!醒一醒!我是老贾!贾有志!”一个中年男人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着,确实挺让人感动。
在三位手下眼中,高命吸引了全部尸体的注意,他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
诡异的是尸体没有伤高命分毫,他却自己拿出了刀,想要给自己开膛破肚。
“包给我!让我抡出去!李导鬼上身了,要砸脑袋才行!”
“你扔准点啊!”
“还有其他东西没?”
“啊啊!那尸体过来了!”
没有去理会三个手下,高命的刀刃破坏了血城纹身,余晖身上的血线立刻找到了突破口,涌入他的心口,缠绕上了他的心脏。
在血管连接,心脏再次跳动之后,高命听到了余晖的声音,不止是他,还有其他孩子的争吵声。
眼中的世界在重合交错,几件血淋淋的小孩衣物被余晖抱在怀里。
“你也是‘药’吗?”余晖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的声音却清晰入耳:“只有纯净的灵魂才能入药,可以让命花盛开。”
“是的,我是一味‘猛药’。”高命收回双手,蹲在了余晖面前。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总之,我和你们不太一样,你们可以抑制黑暗,我则有机会带来光亮。”高命见余晖没有做出攻击性行为,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各大帮派封锁禁区,一来是因为禁区确实危险,二来是因为这里藏着黑暗城市的部分真相:“你能告诉我命花是什么吗?我曾你的记忆中看到一些关于它的信息,你们似乎准备利用命花来做一些事情。”
“命花是一种盛放在黑暗中的花,连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美丽。”余晖的眼神有些茫然。
“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将黑暗的事物和人们集合到一切,想要结出一颗最黑暗的果实,它追求极致的黑暗,所以舍弃了自己灵魂中多余的部分,或许是和家有关的思念,某种爱情的可能等等,总之这些多余的记忆开出了命花,药厂能够从命花中提取出抑制黑暗的东西。”
“想要命花绽放需要纯净的灵魂,也就是我们这些‘药’,我们从小就被注射各种培育剂,吃掉的饭菜里都有命花的根茎、枝叶,但药厂不知道的是,供养命花久了便有可能会看到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命花才能感知到的世界。”
“我也不清楚哪边是真的,哪边是假的,对我们来说它们重合在一起,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就像……”余晖找不到形容,停顿了下来。
“一个暗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