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3-EP4：巴风特（12）
【你说有打仗的计谋和能力，我看不过是虚话。你到底倚靠谁才背叛我呢？】——《圣经·旧约》列王记下，章18：20。
……
李哲江急匆匆地赶到房门前，伸手在门旁的控制面板上输入了一连串数字，又在熟悉的提示音响过后接受了人脸扫描。房门左右两侧的A-LAWS士兵则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装出一副对长官眼下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的样子。随着大门轰然开启，还不等房门完全解锁挪开就从刚张开的门缝挤进房间内的李哲江迅速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照明灯，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在上面输入了又一串数字并接受了相应的个人信息验证。当他完成最后一道手续之后，限制房间中那囚徒行动的所有拘束装置便无声无息地自然脱落，自由也终于回到了一度遭受不公待遇的战争英雄身上。
“麦克尼尔，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李哲江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整个房间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他也险些因此而跌倒在地。扶住一侧墙壁的A-LAWS中校再度开口，要自己的部下马上跟随自己离开。“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完成，你不能留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
“这么说，他们已经同意释放我了？”麦克尼尔没有马上起身，他还在考虑着阻止利邦兹阴谋的下一步行动。全面战争即将开始，或者已经开始了，而处心积虑地妄图统治人类世界的利邦兹即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依旧占据上风。“我实在是太感动了，长官。刚才我还以为，他们会一直争论着要不要将我视为悍然刺杀联邦高层的罪犯和叛国分子、要不要将那些不约而同地和我一起行动的真正爱国者贬斥为另一个阴谋集团直到血淋淋的事实证明我的行为无比正当为止。”
“我很想说他们同意停止对你的无意义拘禁和调查并授权我来释放你，可事实并非如此。麦克尼尔，外面的一切都乱套了……我们的指挥系统几乎瘫痪，联邦的城市和乡村也在接二连三地和我们失去联系。”李哲江有些焦急地来到麦克尼尔身旁，拽起麦克尼尔的左臂就拖着他往房间外走，“我想，我不太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等到上级同意释放你的命令。让那些规定和纪律暂时见鬼去吧，大家都希望能像往常那样和你并肩作战。责任由我来承担，其他的事不需要你来考虑。走吧！”
局势恶化得还真快，跟随李哲江赶往宇宙战舰指挥中心的麦克尼尔想着。他在从蒂莫西处得知利邦兹·阿尔马克希望他能够铲除地球联邦高层以证明忠诚之后就下定决心尽早消灭利邦兹，并为此做了周密的准备，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环便是争取到地球联邦高层的支持——然而，不知是地球联邦高层普遍不相信利邦兹有着这样的险恶用心，还是说他们有意消灭利邦兹却又一厢情愿地要让他人承担责任，又或者是第二监察者集团控制两座死兆炮的行为反而引发了他们对并不存在的【麦克尼尔集团】的恐慌，总而言之，理应在麦克尼尔消灭利邦兹和VEDA的行动失败后马上为全面战争做好准备的地球联邦高层不仅没有进行必要的备战工作，反而将时间全部浪费在无聊的调查之中。此外，没有任何一名地球联邦高层主动出面承认麦克尼尔的行动由自己策划和授权。
至今也没有被任何大人物【认领】的麦克尼尔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推卸责任也是成为地球联邦高层的必修课，尤其是当许多人误以为事态仍有转机的时候。比起继续谴责地球联邦高层的不负责任心态，眼下更重要的是重整旗鼓、在一片混乱之中找到克敌制胜的办法。
李哲江和麦克尼尔一前一后地进入指挥中心时，A-LAWS第11团的指挥部成员和其他下辖作战部队的指挥官们都已经到场。擅自释放了麦克尼尔的中校再次向部下们说明了具体情况、要求战友们事后统一口径，而后便宣布作战会议正式开始。白骑士MS中队的中队长蒂莫西·格兰杰上前打开了全息投影，不断转动着的地球和三张显示地球联邦主要地区的平面图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每一份地图上都有着以惊人的速度不断蔓延的大片黑色 区域。
“格兰杰上尉，简要说明情况。”
“是。”蒂莫西只有现在看上去才稍微正经一些，他的神色对于在场的许多战友们而言还是太过陌生了。想象着蒂莫西一本正经地汇报和分析战况，就和设想终日打架斗殴的街头流氓背地里其实是堪比伊奥利亚·舒亨伯格的科学泰斗一样荒谬。“从3个小时之前开始，联邦受到了规模空前的网络攻击，我军和正规军各部队之间的联系接近中断。2个小时前左右，驻扎在世界各地且与我们保持联络的友军报告称，他们受到了敌军的突然袭击。根据目前的汇总结果，敌军主要由发动叛乱的A-LAWS和联邦军组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来源不明的精锐部队。联合参谋部情报局相信——尽管这肯定令人难以置信——联邦有接近一半领土上公民和军人的心智受到未知敌人的控制，而且敌人的控制区还在不断扩大。”
“啊，地面战场的情况就和我预想的一样糟。”其实情况并没有糟糕透顶，否则麦克尼尔现在看到的就该是满屏的黑色 区域了——除了尚未加入地球联邦的余下孤立国家和地区。陷入了思索中的麦克尼尔紧盯着全息投影中的黑色部分，他让蒂莫西按照时间回溯敌占区的扩张过程，尝试着分析利邦兹·阿尔马克的进军计划。值得庆幸的是预先准备的应急方案发挥了作用，坏消息是它只发挥了一部分作用：有某种因素阻碍了天西贤治完成应急方案的余下部分。“蒂姆，外太空的情况呢？我们的机动部队怎样了？”
“宇宙舰队基本处于联邦的掌控之下，但我们无法和月球上的各基地以及负责月球防务工作的宇宙舰队取得联系。”李哲江 代替蒂莫西回答了麦克尼尔的问题，他向半空中一指，全部被涂成黑色的月球全息投影也跳到了众人面前，“为防止损害范围进一步扩大或是敌军占领殖民卫星后将殖民卫星用作武器，最高司令部在半个小时前同时启动2座死兆炮对月球进行了封锁。”
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死兆炮也被利邦兹控制。当然，有蒂莫西和并未远离的第二监察者们在附近监督，想必利邦兹也没机会得手。“这么说，他们已经把太空部队撤到月球背面了。没那么简单，敌人没有尝试攻打死兆炮吗？我军有不少宇宙战舰安装了隐形力场和光学迷彩设备。”
地球联邦的侦察手段能否真正高效地识破隐形力场和光学迷彩，一直是联邦的军人和公民之中的军事爱好者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尽管GN粒子设备的广泛应用严重削弱了地球联邦原有的侦察手段，检测GN粒子衰变产物仍被视为目前最有效的侦察手段。与此同时，联邦军和A-LAWS在交战前就顺利发现天人组织行踪的成功案例实在乏善可陈，但那些并不想丢掉工作的技术军官以及他们的企业同行总能用花言巧语将不那么乐观的结果包装得未来可期。如今，平日经过粉饰的谎言终于要面临绝无退路的考验，过去每一天里的懈怠都会导致成千上万人用生命去为并非由自己犯下的过错承担代价。
事实是，联邦军和A-LAWS几乎不可能发现几十万千米之外启动了隐形力场的宇宙舰队。因此，停靠在全球太阳能发电系统轨道环附近待命的地球联邦太空部队指挥官们在收到从地面传来的坏消息后很快意识到自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之中。由于原本前往UNION轨道电梯参加典礼的地球联邦高层还没来得及撤离而且在利邦兹发动反攻之后就被困在了轨道电梯内部，同时还肩负着保卫轨道电梯使命的地球联邦宇宙舰队所面临的局势又进一步复杂化。
从战友们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理清了危机爆发后主要事件经过的麦克尼尔忽然间发现，能与地球联邦高层以及地面上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保持联系对于需要尽快做出明智决定的宇宙舰队而言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当他向李哲江询问古德曼准将所部接下来的作战目标时，对方的答复坐实了他心中不祥的预感。
“集中主力快速结束战争？”这或许是被利邦兹的全面反扑吓得不知所措的地球联邦高层目前所能制定的最理智的作战方案了，麦克尼尔有些无奈地想着。以利邦兹只依靠VEDA来接管世界为前提规定这一战略方向并没错，问题在于利邦兹显然还有着VEDA之外的手段。“长官，你们掌握了利邦兹·阿尔马克或VEDA的位置吗？”
“没有。”李哲江很干脆地承认了联邦一方的情报缺失，“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的建议。麦克尼尔，我不在乎你之前一直谋划着什么，也不在乎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敌人的阴谋并为这一天做准备的……整个世界都在战火中燃烧，我们却毫无头绪。虽然承认这一点令我备感耻辱，我军正在所有战场上节节败退，这就是失去了我们过于依赖的VEDA的后果。”
“现在它全心全意为敌军服务了。”低着头的蒂莫西插话说，按照目前的友军交战记录，地球联邦宇宙舰队在缺乏死兆炮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和拟变革者太空部队交战的结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惨败，“许多友军部队在被全歼之前给敌军造成的伤亡……居然是零耶！”
“……这一点都不好笑。”
“有办法把我们派遣到地面战场吗？”麦克尼尔先指了指跃跃欲试的蒂莫西，又指了指自己，“我一般不会专门以敌军指挥官的性格为依据制定战术，但这一次例外。敌人的目标是占据整个人类世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快要落到他手中的世界又从他手中飞走，到那时利邦兹·阿尔马克就会气急败坏地自己跳出来的。在外太空和他玩捉迷藏无济于事，他正希望我们的宇宙舰队疲于奔命地到处赶路、始终无法真正发挥作用。”
“真是闻所未闻的新奇想法。”蒂莫西看得出来想最大限度对麦克尼尔保持尊重的李哲江正在努力强忍着笑，“……但整个第一军恐怕都会被派去月球背面作战，我能做的就是默许你偷偷逃回地球。”
“那也无妨，只要我能活着返回地球，我就可以很快组织一支部队参加战斗。”听说包括A-LAWS第一军在内的宇宙舰队主力会被投入月球背面战场，麦克尼尔有心劝说李哲江想方设法带领第11团返回地面战场而非在找到扭转局势的办法之前和拥有明显（甚至压倒性）单兵战斗力优势且规模同样不容小觑的敌军正面对抗。5年前UN军平定毕赛德·佩恩叛乱的战斗经验派不上用场，联邦军和A-LAWS无法通过摧毁敌军设施的方式削弱敌军战斗力。“中校，VEDA的计算资源足够整个地球联邦的军队使用，我们在局部战场向敌军施加压力是无济于事的。况且，利邦兹·阿尔马克在见到了毕赛德·佩恩的下场之后，会尽力确保他的军队即便无法和VEDA建立联系也能持续地高效战斗。再重新考虑考虑吧。”
李哲江拿起了放在手边的水壶，拧开水壶盖子，又默默地把盖子拧了回去。“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啊，上面的那些将军们看得比我们更清楚，可总得有人去做应该做的事。”他停顿了片刻，转头告诉身旁的蒂莫西，立即准备一艘太空梭送麦克尼尔返回轨道电梯，“我们天天重复着保卫联邦和公民的誓言，把时间浪费在驱逐和屠杀贫民地区的穷鬼身上，却始终对身边步步紧逼的危险视而不见，以至于局势糜烂到这种地步。事情发展成今天这样，联邦的所有军人都该死。趁着我还没后悔，赶快走吧！”
“我不需要太空梭，您把我的那架高达还给我就行。”麦克尼尔起立向李哲江敬礼，后者也还以军礼，“记得报告说……犯罪嫌疑人独自越狱并劫持高达逃离。”
启动隐形力场和光学迷彩的地狱火天使高达的隐蔽性肯定比使用常规动力而且没有安装上述设备的太空梭更好。深信麦克尼尔打算无声无息地离开的李哲江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麦克尼尔的要求并派蒂莫西把对方送到了机库，但麦克尼尔刚驾驶地狱火天使高达离开宇宙战舰就大张旗鼓地启动了GN粒子羽翼向着下方的地球飞去，结果部署在轨道环附近的大部分地球联邦太空部队官兵和轨道电梯内惊魂未定的联邦高层都被迫见证了他逃脱的这一幕。
并不是所有目击到麦克尼尔杀死利邦兹·阿尔马克的联邦高层都赞同逮捕麦克尼尔并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新阴谋集团进行调查——用他们的话来说，麦克尼尔若有心与他们为敌，只需要在消灭利邦兹后顺手向轨道电梯太空站开火就够了。然而，比利·片桐亲眼所见的敌对目标标记结果还不足以构成利邦兹·阿尔马克存心要在此杀死所有联邦高层的证据，再说另有一部分联邦高层对麦克尼尔擅自行动铲除联邦内部的隐患一事表现出了令他们的同僚都难以理解的强烈敌意。由于双方争执不下，加之麦克尼尔确实违反了纪律，一贯强调要严肃整顿军纪的A-LAWS高级将领们也百口莫辩，只得同意暂时将麦克尼尔关押起来。
战争爆发之后，面对着一部分刚获悉拟变革者相关内情的联邦官僚【麦克尼尔的行为是导致拟变革者报复的主要原因】这类倒果为因的荒谬言论，坚信着自己因为麦克尼尔及时出手相助、杀死利邦兹才得以保住性命的A-LAWS高级将领们再次向荷马·片桐请求释放麦克尼尔。自大不里士袭击事件后叮嘱自己的侄子比利·片桐多注意麦克尼尔的动向和平日异常行为的A-LAWS最高司令官虽有意采纳部下的意见，无奈大半个时间都已经陷入了利邦兹掀起的战火之中，眼下有更多重要的事务等待着他去处理。
等到布莱恩·麦克凯恩总统主持的联邦国家*****紧急会议结束后，走出会议室的荷马·片桐刚要通知比利·片桐传达释放麦克尼尔的命令，却在轨道电梯里和其他同僚们一起目睹了身披羽翼的天使向着地球坠落的一幕。
“……最高司令官？”和格拉汉姆一起在另一艘宇宙战舰上目送着麦克尼尔离开的比利·片桐和好友面面相觑，两人都替麦克尼尔感到可惜。如果这位大名鼎鼎的战争英雄能更耐心一些，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牢房而不是顶风作案地再次公然违抗纪律甚至做出和叛逃无异的举动来。“刚才那是……地狱火天使高达正在向着地表前进。”
“我也看到了。”通讯器另一头的荷马·片桐沉默了好一阵，“……通知地面部队密切追踪其飞行轨迹，派出00高达。”
“片桐将军，我和比利都能作证，麦克尼尔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利邦兹·阿尔马克对联邦无孔不入的渗透以及正在策划的阴谋了。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或许违反了军规，但其初心完全是为了捍卫他所效忠的联邦法律和公民。”格拉汉姆急忙一把抓过比利·片桐手中的通讯器，想阻止荷马·片桐因小失大的决定，“不去对付真正的敌人反而制裁宁可沦为阶下囚也要誓死效忠信条的军人，这是在自毁根基。”
“你给我冷静点，艾卡少校。我说过要派出部队追杀他了吗？”不甘示弱的荷马·片桐吼叫着对义愤填膺的格拉汉姆说，A-LAWS绝对不能公开鼓励打着服务于正义事业的旗号视军规为无物的行为，“这里只有他能让那架利邦兹·阿尔马克痴迷的高达发挥出最大作用，或者他知道谁能让它发挥出最大作用，总之我只是想物尽其用而已。等战争结束再重新议论他的过失，现在他作为我军仅存的两名【单人部队】委任状持有者有权按自己的意愿自由参加战斗。好了，赶快回到你们的岗位上！”
“仅存的……两名？”从好友手中夺回通讯器并结束了通讯的比利·片桐还以为自己的叔叔会趁机取消这个因利邦兹的强烈要求才设立的【身份】。自创设以来，凭着【单人部队】委任状为所欲为的拟变革者们给A-LAWS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超其战果。“这倒是给了他充分的自主权，但为什么不让他直接返回原来的岗位呢？”
“那就等于承认联邦还有我军的高层都是一群被利邦兹·阿尔马克耍得团团转的蠢货，他们也正是因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愚蠢才会一直为难麦克尼尔。”格拉汉姆把头盔夹在右臂下方，转身向机库走去。他头也不回地对跟在他身后的比利·片桐说，麦克尼尔一口咬定刺杀利邦兹的行动纯属个人行为真是明智之举——但凡麦克尼尔自作聪明地供述称还有其他人员和社会团体策划和参与了行动，下一个人类文明之敌的称号就要落到麦克尼尔头上了。“他认为地面战场更重要些，那我们有义务确保太空始终掌握在我们手中。出发吧。”
见轨道环附近的友军迟迟没有派出部队追击自己，对联邦高层几个小时之前的反应有些失望的麦克尼尔变得稍微乐观了一些。准备驾驶地狱火天使高达突破大气层的他有条不紊地向着世界各地的合作伙伴们反复发送通讯，希望注意到了空中GN粒子羽翼的他们能够及时响应自己的号召。在和利邦兹决一死战之前，他需要先将友军的战斗能力恢复到正常水准，而这秘密就藏在利邦兹部署于地球上的一部分基地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