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春钗 第2章 这次被捉奸的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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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点到为止,见她站稳便松了手。

宋檀也向身后挪了两步,用力咬了下唇稳住心神,侧过头行了礼,道了声谢。

“多谢沈将军。”

沈修礼随手抚平袖口的褶皱,听到这话动作微顿,目光调转,眸光发冷:“你,认识我?”

不知为什么,宋檀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跳,忙垂下眼,“将军打胜仗,凯旋回京时妾身远远瞧见过。”

她是上一世临死那日,远远撞见他带着剿匪的军队归来,彼时他意气风扬坐在高头大马上,而她断了手脚,正趴在地上喝泥水解渴。

沈修礼勒马停下,没有责怪她阻拦了军队,还让随从给她送了干粮和水袋,又留了些碎银让她看病,可惜,他带着人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被上官灵珊的抓走虐死。

想起恩情,宋檀眼眶蓦然一热。

沈修礼点头。

目光淡淡扫过她发红的眼尾,便不再理她。

转头看向还在冒烟的屋舍,言简意赅指挥带来的人:“灭火。”

方才方氏还咄咄逼人,这会听到沈修礼的身份小心翼翼上前恭维:“沈将军,都怪我不争气的儿媳,惹了大祸,吵得乱糟糟地搅和了将军的清梦,这里虽一时半刻清理不出来,但也不好劳烦你的人,不如,请将军,和各位去前厅坐一坐,让我请各位喝一杯茶以表歉意。”

眼看着围观的人被说动,一个个当成要走,宋檀眼眸微动,攥紧了袖中的手拦在众人面前。

“檀儿,你今夜怎么回事。”

宋檀垂目,若真让方氏把人都引走了,这场火她就白放了。

本想请庙里的方丈来主持公道,拖到府衙来人,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沈修礼。

这人素来有冷面阎王的名声,有他一人,抵过其他众人加起来,宋檀苦笑

——这算不算,老天也看不过她前世艰难,又帮了她一次。

“婆母,这火来的惊险,里面还困着人,若在夫君灵前闹出人命,只怕他九泉下也不得安息,这些来帮忙救火的亲朋好友僧人同僚,心里也能安定些。”

话音落下,方氏狐疑盯着宋檀。

平日随她拿捏的人,今儿竟转了性子不问她的意见就自己做了决定。

方氏更奇怪,那药是她亲手下进宋檀的茶水里,也是她亲眼瞧见她喝下的,这会宋檀该神志不清,沦为一个失去理智的**在灵堂被她抓奸,就算起火,也该她被困在那火里烧死,怎么都不该好好站在这!

不等方氏细想,就听见周围同样被吵醒的香客也点头应和。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起火呢。”

“方才还听见有动静,这会里面又安静了,别是人被烧死了。”

方氏眉目狂跳,瞥了眼还未完全灭火的灵堂,摸不透宋檀的意思,先不说那屋里是哪个倒霉的鬼,总不可能是她的灵珊。她提前叮咛过灵珊今夜乖乖待在房的。

这么想着,心里多了几分对宋檀的不耐,更骂她是个经不起风浪的蠢货,若真让这位查万一发觉灵堂里她做的手脚岂不是添乱。

她捏着宋檀的手,**暗劲地掐她:“许是风大天干,物燥火旺,不过是意外没什么惊讶的。好孩子,你不愿烹茶,就去好好休息,这里有小厮伺候就行。”

宋檀反手扣住方氏,在她惊惧的目光里一把浮开她的手:“娘,你怎么忘了,寺庙起火是重罪,如今方丈看我宋家的面子,让咱们在这替夫君做法事,若不查清楚,先不说府衙如何定罪,咱们又该如何和方丈交代。”

她顿了顿,干脆抚弄裙摆,端端正正朝着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沈修礼跪下:

“妾身别无所求,求将军替妾身救出火场里的人,求将军查明起火原因,我宋家愿意承包将军营中冬季过年的棉衣。”

她声音凄凄,身如蒲柳,跪在地上,一下下磕头。

额头很快红肿一片,引得围观的人心里不舍,都上前去拉去劝。

沈修礼终于转身,整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情绪:

“你想拿钱收买我替你查案?”

“你何德何能,指挥得动我?”

“你又可知,收买朝廷大臣,要流放刺青,贬为官奴。”

他一连三问字字严厉,宋檀喉咙微滚,后背顿时吓出一声冷汗也听出他的不悦。

深吸一口气,咬牙开口:“将军前年替江南郑家剿匪换了三车银子,去年带着人马走镖换了六十匹骏马,都打着给军中捐物的名义,怎么到我这就成了收买。莫不是,怕妾身身为寡妇,连累将军惹上是非?”

她话音落下,周围一阵吸气声。

朝廷多年重文轻武,军中更是受冷落,哪怕是沈修礼军功累累颇受陛下欣赏,他手下的营马处境也一样尴尬。

沈修礼名声响亮,不仅仅也是因为军功,更是因为他行事古怪,名声不好。

在朝廷冷面无情,从不与人交好,但不妨碍他年年都叫穷找朝廷要贴补,面对商贾商却往来密切,来者不拒。

别人都说,他挥霍无度,仗着军功敛财,行事不端,睚眦必报,没有当官的风骨。

从前,她也以为沈修礼道貌岸然。

但前世死时所见,沈修礼身边的随从士卒穿得盖的,从干草填补的破衣,变成了夹棉的新衣,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但他自己的盔甲依然褪色老旧,就连座下的马鞍也缺了半个角。

前世对她躺在路边水沟里的陌路人都能施以援手,宋檀认定,他一定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定有隐情。

顿了顿。

宋檀垂了垂,长长的眼睫,掩去一闪而过的黯然:“而且我知道,您母亲的长生灯也在庙里供奉,所以您定不会放任大火不管。”

这也是宋檀刚刚想明白,沈修礼会在这的原因。

她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都没注意身前沈修礼神色微变。

宋檀杏眸微湿,身上的丧服也难掩样貌的艳丽,反而更添了七分我见怜。

看着柔弱可怜,但只有他瞧见,这人从头到尾背脊不弯,眼底燃着一团火。

沈修礼指腹微敛,抬腿走向起火的灵堂。淡淡下令:“灭火。救人”

火本就发现得早,这会得了他的命令,又加上带来的都是军营出来的人,不过片刻就扑灭。

随从不知从哪搬出一套太师椅,擦拭干净,放在他面前。

等沈修礼坐好,方氏还真让人泡好了茶,恭恭敬敬端到他面前。

刚捧起杯子,就瞧见沈修礼的随从已经利索地踩过烧毁房门,翻进灵堂,从废墟拉扯出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出来。

拎小鸡一样扔地上。

沈修礼皱眉,“弄醒。”

话音落下,几盆灭火剩下的水直接泼向两人。

水冲醒两人,也把两人身上的黑灰洗刷干净,露出容貌。

那女子坐直了身子,扫了眼围观的人,当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忙捂着头,拢着身上零散的衣服。

方氏看清了那女子的脸蓦然站起身,手里的热茶也摔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