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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自然听得出沈静舒的阴阳怪气。
萧云舒冷哼一声,双臂抱胸,下巴微扬:“沈静舒,你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见了本郡主和世子妃不问安行礼,这就是你沈家的规矩?”
“你……”
萧云舒一把挥开沈静舒指向自己的手:“还是说,你们一行人根本就没把皇室宗亲放在眼里?”
莫说是沈静舒,旁人一听这话,脸色也瞬间白了。
沈静舒骑虎难下,心中将萧云舒咒骂了千万遍,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礼不行是不行了。
她咬紧后槽牙,对着萧云舒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又对魏青菡草草福了福,语气也硬邦邦的。
魏青菡始终平静地看着她,只是在她行礼时微微颔首还了半礼,姿态从容,也并未因沈静舒的那声“姐姐”而有丝毫动容。
沈静舒自觉吃瘪,话锋一转:“郡主,世子妃,我们正在此处以杏花为题切磋诗艺,不如两位一同参与?”
她今日隐忍至此,便是为了此事。
萧云舒不学无术,魏青菡又出身乡野,今日,她便要将武安王府的脸面踩在地上。
暖暖一直乖乖站在二叔旁边。
她虽然不懂,但感觉到那些人要欺负娘亲和姑姑,便扯了扯二叔的袖子。
“二叔帮忙,二叔帮忙。”
萧云修眉头微蹙,刚欲开口,却听见自己身侧魏青菡的声音响起,不卑不亢。
“沈小姐盛情,妾身却之不恭,只是妾身才疏学浅,贻笑大方,还望各位海涵。”
她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杏花,朱唇轻启。
“繁英如雪落坡前……新燕衔春自破茧。”
诗声落下,四周有一瞬间的寂静。
这诗前两句应了春景,而后两句,却暗合武安王府当前处境和不屈之志。
沈静舒一行人惊呆了。
这……这是一个乡野村妇能作出来的诗?
萧云舒不通文墨,但看着沈静舒等人吃瘪的表情,又转头看向二哥,立刻明白,大嫂这是惊为天人了。
她得意洋洋地上前:“沈静舒,我大嫂作完了,该你了。”
沈静舒脸涨得通红。
她自是能作诗的,可本已想好的诗句,在魏青菡这首诗面前倒显得矫揉造作了。她支吾半天,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旁边有几位小姐面露钦佩之色。
“世子妃好才情。”
“倒是我等狭隘了。”
……
暖暖也高兴地拍了拍小手,甚至往萧云修身上凑了凑:“娘亲棒棒。”
就在这时,一个与沈家交好的公子哥上前一步,语带轻佻地看向萧云修。
“久闻萧二公子当年文武双全,诗才敏捷,今日二公子既来,何不也赋诗一首,让我等再开眼界?”
此话一出,萧云修周身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这话看似吹捧,实则是在往萧云修伤口上撒盐。
“公子此言差矣,”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角落里一个衣着素雅的小姐上前一步,“诗会本是雅事,强人所难未免太过难堪。”
魏青菡看向那人。
她虽是不认识这位小姐,但能看出来,她在这些人中地位不低。
果然,周围鸦雀无声。
萧云修却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地扫向那替他说话的女子,脸上还有一闪而过的怒意。
“坏蛋!”
暖暖上前握住二叔冰凉的手,转头看向那挑衅的公子:“作诗不好玩!二叔是来看花花的,才不比来比去呢!”
童言稚语,却瞬间浇醒了那些被胜负心冲昏头脑的人。
是啊,诗集本就是为了雅兴,可经年累月下来,竟变成了他们之间争强好胜的“战场”。
他们本是游春赏景,如今却靠挤兑一个残废之人来寻开心。
萧云修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胸中翻涌的戾气平复了些。
暖暖看到二叔紧绷的下颌线,以为他害怕了,忙上前抱了抱他:“二叔不怕,暖暖保护你。”
童声清脆,却硬生生打在一行人脸上。
听到小侄女的维护之语,再看到周围那些看戏的目光,萧云修胸中只觉一股无名火被点燃。
他倏然抬头,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武安王府的门楣,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你们不配。”
这斥责声并不算响亮,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站在最前端的沈静舒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云修。
众人只说他残疾之后性情阴翳,没想到却如此令人胆寒。
而一旁的萧云舒在听到二哥这明显带着怒意的斥责声时,先是一愣,随即眼圈瞬间红了。
她猛地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还在对着沈静舒龇小牙的暖暖。
“暖暖……暖暖……”
她的二哥,那个曾经鲜衣怒**二哥,终于……好像终于活过来了。
暖暖被姑姑抱得紧紧的,感觉到姑姑在发抖,忙伸出小手拍拍她的背:“姑姑不哭,姑姑不怕,二叔保护姑姑。”
“是,二叔保护姑姑。”萧云舒语气哽咽,将脸埋在小侄女的肩头,肩膀微微耸动着。
萧云修深吸一口气:“云舒,推我回去。”
“好,二哥,我们回家。”萧云舒起身时,狠狠瞪了那多嘴的公子一眼。
只是在经过方才仗义执言的那位小姐身边时,却对她微微颔首,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更热络了些。
萧云舒兴奋地抱住魏青菡的胳膊:“大嫂,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深藏不露啊!大嫂,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大哥可真是捡到宝了。”
魏青菡被她夸得脸颊绯红,连连摇头:“云舒莫要取笑我了,不过是胡乱诌了几句而已。”
“你大哥他……他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及他万一。”
“我不管,我不管,”萧云舒继续往魏青菡身上凑着,“大嫂就是我们武安王府的宝。”
暖暖瞪着大眼睛,看着姑姑和娘亲,奶声奶气的爆料:“娘亲看好多好多书。”
“娘亲说,爹爹天下最厉害,也要暖暖读书,像爹爹一样。”
魏青菡嗔怪地拍了拍女儿的小手:“暖暖。”
萧云舒看着大嫂羞窘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可目光一转,看到二哥依旧闭目靠在车壁上,脸色似乎也冷峻了几分,便立刻识趣的噤声。
马车内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