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把所有案头工作整理完,又跟李强反复推敲了明天的搜查方案,齐学斌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窗外,冬夜的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玻璃,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冤魂在哭诉。
屋里没开暖气,冷冰冰的,透着一股单身汉宿舍特有的冷清。
齐学斌也没那个心思去烧热水,直接拧开水龙头,接了一盆刺骨的冷水,把脸埋了进去。
冰冷的刺激让他那个因为思考过度而有些发涨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这几天脑子里全是那个水泥柱里的人手,全是魏东那个笑面虎阴森的眼神,还有王志刚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
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就像是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掉。
“呼……”
他抬起头,抹掉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那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这就是重生的代价。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要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注定要在黑暗中孤独前行。
刚想倒杯水润润嗓子,就在这时,放在桌上那部老款的黑色诺基亚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滋滋——滋滋——”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这震动声显得格外突兀。
齐学斌有些诧异,这么晚了谁会给他打电话?难道是局里又有案子?
但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那个显示着“ 44”开头的越洋号码时,原本冷硬如铁的嘴角,瞬间柔和了下来。
眼神里甚至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柔。
那是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
也是他在这漫漫长夜里,唯一的温暖。
“还没睡?”
电话接通,传来苏清瑜那清冷中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总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瞬间抚平他内心的躁动。
“刚忙完。”
齐学斌走到沙发边,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垫子里,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卸下一身的防备和伪装:
“你那边应该是下午吧?怎么样,在伦敦还习惯吗?那里的炸鱼薯条是不是真的那么难吃?”
“何止是难吃,简直是黑暗料理。”
苏清瑜轻笑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画面:
“所以我现在基本都自己做饭。对了,习惯倒是挺习惯的,不仅习惯,我还顺手赚了点嫁妆。”
“嫁妆?”齐学斌一愣,“什么嫁妆?”
“还记得你上次汇给我的那笔稿费吗?就是《凡人》的那笔。”
苏清瑜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全都听你的,把那些钱分散买了你当初列给我的那几只你说的未来巨头美国的苹果、谷歌,还有咱们国内刚在香港上市的腾讯。”
苏清瑜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掩饰不住那股兴奋劲儿:
“学斌,你真神了!这才几个月?这几只股票简直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涨!特别是那个苹果公司,自从发布了那个叫iPhone的手机后,股价一直在飙升。虽然现在很多人还看不懂那个没有键盘的手机,但我信你的眼光。”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得意:
“我前几天在高点抛售了一小部分套现,算了一下,连本带利翻了一倍都不止。这可是你给我的‘内幕消息’,赚的每一分钱,不都是给自己攒的嫁妆吗?”
嘶——
齐学斌倒吸一口凉气,这世道果然还是做金融赚钱容易。
翻了一倍!
这简直就是抢钱!
虽然他知道这些科技巨头未来会成长为怎样的庞然大物,但没想到苏清瑜的执行力这么强,而且切入的时机这么精准。
要知道,2007年正是智能手机爆发的前夜,也是互联网经济腾飞的起点。
苏清瑜能在所有人都在观望的时候,坚定不移地重仓杀入,这份魄力和信任,才是最珍贵的。
这不仅是运气,更是她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怎么?吓傻了?”
电话那头传来苏清瑜的调侃:
“齐大警官,恭喜你啊,你的小金库现在已经翻倍了。如果不乱花的话,按照现在的房价,够你在清河县买十套房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包养我这个‘败家娘们’很划算?”
齐学斌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是挺划算的。简直是一本万利。不过,你在那边也要小心。枪打出头鸟,尤其是在资本市场,太高调了容易被人盯上。”
“放心,我都用离岸账户操作的,没人查得到。”
苏清瑜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透着一股超出年龄的成熟:
“而且,我也不是光赚钱。我用这些收益,这几天资助了几个在剑bridge和牛津读书的留学生。都是家里穷但很有才华的那种,甚至还有两个是在读博士。现在的投资,以后就是人脉。等他们回国,这可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齐学斌暗暗点头,心里满是赞赏。
这才是苏清瑜。
那个未来能掌控百亿帝国的女王。
哪怕身在异国他乡,哪怕孤身一人,她也在一步步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网,在为他们的未来铺路。
“不过……”
苏清瑜的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最近家里那边有点麻烦。苏家在欧洲的一个重要商业项目被当地**叫停了,损失惨重。那帮平时勾心斗角的老家伙这次倒是团结,一致认为是我爸能力不行,还在家族会议上提出,想让我回国联姻。”
“联姻?”
齐学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里的杯子被捏得咯咯作响。
“是啊,用我的婚姻,去换取新的商业筹码,或者拉拢一个强力的盟友。”
苏清瑜自嘲地笑了笑:
“在他们眼里,我就像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只要价格合适,就可以随时卖掉。”
这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
齐学斌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想把你当筹码?他们也配!”
“他们当然不配,但我现在羽翼未丰,还没办法跟整个家族抗衡。”苏清瑜叹了口气,“学斌,你说我该怎么办?”
齐学斌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运转。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他努力搜索着关于这一时期的欧洲商业信息。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他猛地睁开眼,语气冷静得可怕:
“清瑜,听我说。既然苏家现在缺钱、缺项目,那这正好是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
“对!你利用手头的资金,再去拉拢几个你认识的海外投资人,暗中收购苏家那个被叫停项目急需的关键技术专利。”
齐学斌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那个项目我知道,是因为环保专利问题被卡住的。只要你拿到了那个专利授权,你就捏住了苏家的命脉!”
“你的意思是……”
苏清瑜是极其聪明的人,一点就透,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反客为主?”
“没错。”
齐学斌沉声道:
“等专利握在手里,你就不是苏家的女儿,而是他们的债主!是他们的救世主!到时候,是联姻还是合作,规矩由你来定!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资本和权力最诚实。除此之外,都是**。清瑜,我们在下一盘大棋。”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通过越洋电缆,在深夜里交织。
良久,传来苏清瑜略带颤抖却无比鉴定的声音:“我明白了。齐学斌,有时候我真的在想,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怎么什么都懂?连欧洲的专利案你都知道?”
“因为我想配得上你。”
齐学斌轻声说道,眼神温柔得像水:
“不管是清河的案子,还是伦敦的股市,我们都是猎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只有比别人更狠、更聪明,才能活下去,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嗯,我们都是猎人。”
苏清瑜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温柔和依恋:
“对了,还有个事。我在查资金流向的时候,发现了一笔很奇怪的钱。有一笔数额巨大的急用资金,正试图通过极其复杂的地下路径流向海外,而且最终目的地也是伦敦。”
“哦?那是谁的钱?”齐学斌有些好奇。
“汇款方是一个叫‘清河黑龙商贸有限公司’的皮包公司。”
苏清瑜说道:
“因为涉及我的账户关联,我让朋友顺手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的法人是个傀儡,但背后的实控人,好像叫……张龙?听说在你们那边很有名?”
张龙!
轰!
听到这个名字,齐学斌的脑子里像是有炸雷爆开。
清河黑龙商贸,那是清河县最大的涉黑团伙“黑龙会”的产业!而张龙,正是那个被称为“黑土皇帝”、在清河县地下世界说一不二的黑道巨擘!
原来如此!
一切都串起来了!
怪不得赵德胜倒台后,那个本来没人敢接的烂尾楼还能迅速复工。
怪不得魏东这种维稳派会空降过来,而且一来就想捂盖子。
原来,接盘荣光大厦的,竟然是张龙!
赵德胜是官,张龙是匪。官走了,匪来了。
而且这个张龙,比赵德胜更狠、更毒、更没有底线!他手里沾的血,比赵德胜多十倍!
“清瑜,你这次真的帮了我大忙了!”
齐学斌眼中精光爆闪,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这可是一条真正的大鱼啊。行了,既然知道了对手是谁,那这戏就好唱了。”
挂断电话,齐学斌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
风雨欲来。
新的风暴,已经开始酝酿了。
张龙,既然你自己撞上来了,那就别怪我拿你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