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那股子热闹劲儿渐渐散去。
赵青山送走了还在嚷嚷着要蹭饭的大哥大嫂,转身回了自家的新房。
屋子里,江妙语已经脱了鞋,正坐在床边,轻轻**自己有些浮肿的脚踝。
怀孕后期,她的身子越来越笨重,双脚也时常会水肿。
赵青山看着,心里没来由地一疼。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没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崭新的木盆走了进来。
盆里,是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
“你干嘛?”江妙语看着他把木盆放在自己脚下,有些惊讶。
赵青山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那温热的触感,让江妙语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把脚缩回来。
“别动。”赵青山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双脚,放进了温度刚刚好的热水里。
“唔……”
江妙语舒服得轻哼了一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赵青山蹲在地上,双手浸在水里,用他那双布满薄茧的大手,力道适中地**着她的脚掌和小腿。
他的动作很轻,很认真,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江妙语低下头,看着男人宽厚的脊背,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个年代的男人,大多都带着几分大男子主义,哪有这样伺候自己媳妇的。
可她的男人,却把她捧在了手心里。
“好了,水都快凉了。”
她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赵青山这才抬起头,用早就准备好的干布,仔细地帮她把脚擦干,然后将她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他自己也脱了衣服,躺了进去,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今天,你唱的歌真好听。”赵青山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江妙语的身子微微一僵。
“我……就是随便哼的。”
“不是随便哼的。”赵青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那是什么歌?我以前从来没听过。”
怀里的女人沉默了片刻。
“是我小时候,我妈妈教我唱的一首江南小调。”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什么遥远的往事,“那个时候,我们家还在城里住。”
赵青山的心,轻轻一动。
“你……以前在城里,都做些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跟别的女孩子一样,读书,写字。”江妙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怀念,“我不爱做女红,就喜欢唱歌。我爸还专门给我找了老师,教我弹钢琴,还学过画画。”
钢琴?
画画?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姑娘,坐在黑白相间的钢琴前,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嘴里唱着动听的歌。
那样的她,该是何等的优雅,何等的美好。
再看看现在。
她嫁给了自己这个乡下泥腿子,住在这穷山沟里,那双本该弹琴画画的手,却因为干农活,布上了一层薄茧。
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心疼,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对不起。”他沙哑着声音开口。
江妙语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转过身,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脸,伸出手指,轻轻**着他硬朗的轮廓。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她柔声说道,“以前的日子是好,可我不怀念。我现在觉得很幸福,真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有你,有这个家,马上还会有我们的孩子。这比什么弹钢琴画画,都让我觉得踏实,觉得幸福。”
赵青山听着她真诚的话语,心里翻江倒海,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暗暗发下了一个誓言。
这一夜,赵青山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他就睁开了眼睛。
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妻子,他心里那股子干劲儿,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悄无声息地起了床,穿好衣服,站在院子里,看着晨曦中的新房,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山里那个水潭,是个宝地。
可每次去,都得在野外处理猎物,总归有些不便,也不安全。
得在那附近,搭一个简易的木屋。
不用太大,能遮风挡雨,有个地方落脚就行。以后再去钓鱼打猎,就能直接在木屋里处理猎物,也更安心。
还有,那批藏在山洞里的黄金。
放在山里,终究是个隐患。
得想个办法,在家里挖个隐蔽的地窖,把那些金条全都转移回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
他的目光,又落回了自家的卧室。
等到以后,政策好了,日子彻底好起来了。
他一定要想办法,弄一架钢琴回来。
他要让他的妙语,重新坐在钢琴前,再唱起那些好听的歌。
一连三天,赵青山都以上山打猎为名,一个人偷偷溜进了深山。
他没去打猎,而是直奔那个瀑布水潭。
他找了块离水潭不远的平地,开始了他雄心勃勃的建房大计。
他学着村里人盖房的样子,找来结实的树干当柱子,砍了无数的树枝和藤条,想要搭建一个简易的框架。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力气是有,可半点木工的技巧都没有。
忙活了整整三天,汗流浃背,累得像条狗,好不容易才勉强搭起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架子。
他叉着腰,看着自己的“杰作”,虽然丑了点,但好歹是个房子的雏形了。
他心里正得意着。
一阵山风吹过。
“哗啦……”
那个他耗费了三天心血搭起来的木屋框架,晃了两下,然后……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地狼藉的木头和树枝。
赵青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堆废料,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然后,他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他**!”
自己果然不是这块料。
看来,这事还得找专业人士。
他脑子里,第一个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赵福满年轻时,就是个远近闻名的好木匠,盖房的手艺更是一绝。
这天晚上,一家人再次围坐在桌前吃饭。
赵青山一反常态地没怎么说话,只是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脸上写满了“我很烦躁”。
饭吃到一半,他终于放下了碗筷。
他看向主位上,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赵福满。
“爸。”
赵福满磕了磕烟灰,抬起眼皮,看着他。
赵青山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明天,你跟我一起进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