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女律官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起吃饭

“这不是——沈讲官么?”

清晨的气息还未散,萧宴舒的声音却已经带了几分笑意:“清晨便来……该不会是担心本王没吃早膳,特意来照看本王的吧?”

晨光落在他肩侧,与练剑后的薄热交映,他随手把剑往后一负,立在她身前。

他俯视她那一瞬,凤眼被映出一层极薄的金光,戏谑与温意交织,耀眼得几乎灼人心口。

沈蕙笙紧握着卷宗,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

“殿下。”她低声开口,语气克制得近乎冷静:“我有样东西……想请您帮忙看看。”

萧宴舒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轻轻一顿。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她指间那卷宗边沿微微泛白的折痕上,似乎什么念头正悄然成形。

“哦?”他懒懒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一脸遗憾似的:“又是为了上次那案子?”

“沈讲官,你对皇兄安排的事倒是用心至极。”

他微微俯身,睫影压下来,嗓音低得几乎贴在她耳畔:“可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本王……空着肚子练剑?”

沈蕙笙的耳尖倏地染上一层薄红,低声道:“……那殿下,可用过早膳了吗?”

那略不自然的声音一落,萧宴舒愣了半瞬,随即眼尾微弯。

“没有。”他上下扫了她一眼,笃定得像陈述事实:“你也没吃。”

他说着,抬手将剑稳稳收入鞘中,动作干脆利落。

“讲官空着肚子来见本王,本王若不管——岂不是太薄情?”

“……”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已经一步逼近,站得她不得不仰头。

“走吧。”

他朝她挥挥手,像招小猫似的:“一起吃饭去。”

“……”

沈蕙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萧宴舒,大概是因为起得太早,脑子还混着一层雾?

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萧宴舒“安排”在一张檀木食案前,连手边的碗都被他稳稳塞好,热气直往她脸边扑。

她扫了一眼案上食物,什么百味羹、太湖刀鱼馄饨、炙烤的獐子肉等等,果然是王府早膳,奢华得让人无处安放视线。

萧宴舒在她旁落座,却不动筷,只是单手支着下巴,满眼含笑地盯着她,一副“你要是不吃,我就敢亲自喂你”的气势。

沈蕙笙被看得呼吸一窒:“殿下……”

他挑眉:“怎么,不许本王看?”

“……”她低声道:“我今日是来谈案子的。”

“我知道。”

他将一个蟹黄汤包夹到她唇边,指尖稳得过分,连一滴汤汁都未晃。

“张嘴,啊——”

她怔住,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慢悠悠接上一句:“所以,在谈案子之前,先让本王确认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她不由轻声问。

他敛了笑,忽地靠近半寸,声音低得像落在颈侧的暖风。

“你——吃饱了没有。”

沈蕙笙被他近在咫尺的气息烫得一抖,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靠了一寸,可腰后只触到椅背,退无可退。

她只好低头,权当没看见,假装认真吃起自己碗里的东西:“多谢殿下关心,我吃便是。”

萧宴舒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将那只被她“刻意无视”的汤包放到她碗边,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这个先吃,不然汤都凉了。”

“……哦。”沈蕙笙的筷子顿了顿,未抬头,又轻声补了一句:“殿下也吃。”

“好~”萧宴舒软声软气地应了一句,像只被顺着毛的小狐狸。

沈蕙笙权当没听见,默默吃着,不肯再看他。

好在萧宴舒倒也识趣,没有继续逗她,只斜睨了她一下,像发现小动物缩回窝里,忍不住轻笑;随后便乖乖按她的步调安静吃饭,但那轻快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心里偷着笑。

食案旁的气息安静下来,就连那点暧昧的波动也被热气消弭无形。

可不知为何,沈蕙笙忽然有一种感觉,她来京城这么久,唯有在萧宴舒身旁时,才让她觉得这座冰冷的城……像是有人气的。

这顿早饭,她吃得格外踏实,踏实得让她自己都意外。

那一刻,她好像不是什么讲律官,也不是在京城步步为营的外乡人,更不是被朝堂漩涡裹挟着的那颗棋子。

只是一个坐在他身边,被人记挂、被人照顾的——自己。

萧宴舒……这个人,还真是很容易让人卸下甲胄,不知不觉就放松起来。

……狐狸。

话虽如此,沈蕙笙还是好好吃完了这顿饭,一抬眼,便对上了那双凤眼——眼底亮光潋滟,几乎有些狡黠之意,像只耐心蹲着的小狐狸,不知守了她多久。

“……殿下。”

“吃饱了?”

沈蕙笙轻轻点头:“嗯……很好吃。”

萧宴舒本就**笑,这下更是笑得压都压不住。

“那本王的手艺——”他指了指一碟点心:“是不是也该记上一功?”

沈蕙笙被问得一噎:“……殿下又没下厨。”

“可本王挑的。”

他一本正经地反驳,凤眼弯得漂亮:“你吃得这么好,本王自然也有功劳。”

沈蕙笙:“……”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他的调笑,而是把卷宗往前推了推:“殿下,我想请您看一样东西。”

“哦……”

萧宴舒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收了三分:“那就看看沈讲官给本王带了什么好东西吧。”

沈蕙笙抿唇,迟疑了一瞬,还是将那卷“仵作验伤图”展开。

“……”

萧宴舒不过一扫,连最后一点笑意都凝在了唇边。

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开口:“沈讲官,你可真会挑时辰……本王方才吃得正香,你就给本王看这个?”

沈蕙笙被揶揄得无话可说。

她若说不心虚,那肯定是假的,毕竟才刚在人家家里蹭完饭,多少有些不厚道。

她指尖轻轻一缩,但只缩了一瞬,便稳住气息:“殿下见谅。案情紧要,我不能耽搁;而且……此物,恐怕也只有殿下,才能辨出端倪。”

萧宴舒的眼角轻轻一动,像是被她拽住了尾巴的狐狸。

“既然你都点名要本王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点既无奈又好笑的宠意。

“本王,就勉为其难地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