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财经新闻头版,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商界掀起层层涟漪。
“‘东区复兴计划’...”沈白婕轻声念出报纸标题,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停顿,“市**主导,总投资额预估八十亿...”
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毕晨罕见地失了平日的从容,手中攥着同样的报纸。
“你看到了?”他的声音紧绷。
沈白婕抬眼,目光锐利:“刚刚。这项目规模前所未有。”
“不止如此。”毕晨将报纸摊在她的办公桌上,指向内页的一行小字,“看竞标条件。”
沈白婕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去,瞳孔微微收缩:“...为确保项目顺利推进,竞标企业须组成联合体,且必须包含本地龙头房企...”
她继续往下读,声音逐渐低沉:“...首轮资格审查仅对毕氏集团与沈氏集团开放...”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强制联合竞标。”沈白婕一字一顿,“**这是要做什么?”
毕晨冷笑:“很明显,他们不希望任何一家独大,又要确保项目万无一失。在我们两家之间制造平衡,是最好的选择。”
沈白婕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的东区在远处若隐若现,那片老旧的工业区即将迎来重生,而她和毕晨,将被这“世纪合作”紧紧捆绑。
“我们刚刚完成内部整顿,”她轻声说,更像在自言自语,“现在却要和外部的‘盟友’合作。”
毕晨走到她身边:“更准确地说,是与外部的‘对手’合作。别忘了,毕氏和沈氏在房地产领域竞争了十几年。”
沈白婕转身,直视他的眼睛:“你能接受这种强制安排?”
“我有选择吗?”毕晨反问,“**已经划定了跑道,我们只能沿着跑。拒绝参与,意味着同时得罪**和整个商圈。”
当天下午,市**的正式邀请函送达两家公司。一周后,将举行项目说明会,届时毕氏和沈氏的负责人必须共同出席。
接下来的几天,沈白婕和毕晨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局。他们依然每日见面,商讨公司日常事务,却都默契地避谈“东区复兴计划”。仿佛不提,那个迫近的联合就不存在。
周五傍晚,沈白婕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毕晨推门而入。
“收到通知,”他语气平淡,“下周三的说明会,要求我们提前一小时到场,与主管副市长会面。”
沈白婕慢慢坐回椅子上:“看来是躲不掉了。”
“我从未想过要躲。”毕晨在她对面坐下,“只是思考如何将不利条件转化为优势。”
“强制合作如何转化为优势?”
“资源共享,风险共担。”毕晨列举,“沈氏擅长商业地产运营,毕氏在住宅建设方面有丰富经验。联合体若能互补,胜算更大。”
沈白婕微微挑眉:“你已经在考虑竞标成功后的分工了?”
“我一向习惯做最充分的准备。”毕晨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毕氏对东区项目的初步分析。”
沈白婕接过,快速浏览。不得不承认,毕晨的准备十分周全,从市场调研到资金规划,无一遗漏。
“看来你早就开始准备了。”她合上文件。
“从传闻出现的第一天。”毕晨承认,“我只是没料到会是强制联合。”
沈白婕沉思片刻,从抽屉中取出一份类似的报告:“巧了,沈氏也做了功课。”
两人交换文件,各自翻阅。办公室里只剩下纸页翻动的声音。
“你的团队预估的投资回报率比我们保守。”毕晨率先打破沉默。
“保守意味着稳妥。”沈白婕头也不抬,“你的资金周转计划太激进,政策风险考虑不足。”
他们如同两位棋手,在开局前谨慎地试探对方的思路和底线。
周三清晨,沈白婕选择了一套深蓝色西装,庄重而不失权威。在市**大厅,她遇见了同样正装出席的毕晨。
“很准时。”毕晨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我一向如此。”沈白婕调整了一下胸前的胸针,“准备好了吗,合伙人?”
毕晨微微倾身,声音压低:“记住,不管我们内部有何分歧,对外必须保持一致。”
沈白婕点头:“这点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
副市长办公室宽敞朴素,主管城市建设的李副市长是位精干的中年女性,以务实作风著称。
“很高兴见到二位。”李副市长与他们一一握手,开门见山,“相信你们已经了解了东区项目的基本情况。市**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它不仅关乎城市形象,更关系到数万市民的居住环境改善。”
沈白婕和毕晨认真倾听,不时点头。
“之所以选择毕氏和沈氏联合竞标,是因为我们相信,只有你们的合作,才能确保这个项目的成功。”李副市长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我听说二位私交不错,这应该有助于合作。”
沈白婕与毕晨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
“请副市长放心,”毕晨代表两人回答,“我们理解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会全力以赴。”
“很好。”李副市长满意地点头,“不过我要提醒二位,联合体不是形式上的合作。评审委员会将严格审查你们的合作方案,包括权责分工、风险分担和决策机制。任何一方独大或明显的合作裂痕,都可能导致竞标失败。”
从副市长办公室出来,沈白婕和毕晨并肩走向会议厅。
“她的话说得很明白,”沈白婕低语,“我们必须表现得像真正的合作伙伴。”
毕晨微微点头:“就像我们之前那样。”
“但又不一样。”沈白婕纠正,“这次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
项目说明会盛大而隆重。当沈白婕和毕晨一同步入会场时,闪光灯此起彼伏。他们被安排在前排相邻的座位,这无疑是市**的有意安排。
会议期间,沈白婕敏锐地注意到毕晨在听到某些技术细节时的微表情——轻轻蹙眉或微微点头。她自己也同样,在听到某些融资方案时不自觉地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中场休息时,几家媒体围住了他们。
“沈总,毕总,请问二位对强制联合竞标有何看法?”一个记者尖锐地问。
毕晨从容接话:“这不是强制,而是市**基于项目需求做出的明智安排。毕氏和沈氏各有所长,合作能创造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沈总同意吗?”记者转向沈白婕。
她微笑颔首:“完全同意。商业合作的核心是互补与共赢,我们很期待这次合作。”
完美的官方回答,无懈可击。
但当他们单独在休息室时,气氛立刻变得不同。
“刚才关于土地置换的部分,你的团队有什么想法?”毕晨问。
“沈氏倾向于保留更多商业用地,而非全部用于住宅开发。”沈白婕直言不讳。
“这与我们的分析相左。”毕晨摇头,“东区更需要高品质住宅。”
“没有商业配套的住宅区注定缺乏活力。”沈白婕反驳。
“那么,折中?”毕晨提议。
沈白婕思考片刻:“可以考虑在项目不同阶段侧重不同业态。”
短暂的交锋,迅速的妥协。这就是他们即将面对的合作模式。
说明会结束后,市**公布了竞标时间表——两个月后提交联合竞标方案。
当晚,沈白婕和毕晨回到公司,召开了第一次联合项目会议。双方团队分别坐在会议桌两侧,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从现在起,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沈白婕开场定调,“无论我们过去是竞争对手还是朋友,未来两个月,我们必须成为最默契的合作伙伴。”
毕晨接话:“竞标成功,我们共享荣耀;失败,我们共担后果。没有中间选项。”
会议持续到深夜,双方团队就项目分工、资源整合和决策机制展开了激烈讨论。沈白婕和毕晨作为领导者,不得不时时调解自己团队成员的抵触情绪。
凌晨一点,当最后一名员工离开,沈白婕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比想象中难。”她承认。
“枷锁总是沉重的。”毕晨**太阳穴,“但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
“强迫我们打破界限,真正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毕晨注视着她,“也许经过这次合作,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沈白婕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送我回家吧,合伙人。明天还要继续。”
城市的夜空下,这对被“世纪合作”捆绑的伙伴驾车穿过寂静的街道。车窗外,东区的轮廓在夜色中隐约可见,那里承载着城市的未来,也承载着他们被迫联结的命运。
沈白婕望着毕晨专注开车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她曾经信任、后来疏远、现在又被强制合作的男人,究竟是她商业生涯中的贵人,还是最终的对手?
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份尚未成型的联合竞标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