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欲令 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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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棋室待了半月,梅毓亭几乎将那本上古棋谱翻透。姜妄渊每日都会来,有时是对弈一局,有时是听他讲解棋谱中的阵法注解,偶尔也会聊起魔宫的琐事。

这日午后,两人刚结束一局棋,离朱魔将就闯了进来。他显然没料到梅毓亭也在,赤红的眉头瞬间拧起,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魔尊,南境的毒瘴林出了异动,桑姥姥说那里的蛊虫失控了,请求支援。”

姜妄渊执黑子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离朱:“失控?桑姥姥自己就是玩蛊的祖宗,这点事还处理不了?”

“她说……像是有外力干扰。”离朱的目光扫过梅毓亭,意有所指,“最近魔渊边境不太平,保不齐是某些‘外人’在搞鬼。”

梅毓亭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依旧平静。离朱口中的“外人”,显然是指他。

姜妄渊的脸色沉了沉:“查清楚再说。桑姥姥要支援,就派一队影卫过去,不必惊动主力。”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她,安分守己,别总想搞些小动作。”

离朱虽不情愿,却不敢违逆,狠狠瞪了梅毓亭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棋室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桑姥姥是魔宫的老人,擅长用蛊,心思最深。”姜妄渊落下一子,打破沉默,语气听不出情绪,“离朱性情暴躁,却还算忠心。他们俩,一个想借你的事挑事,一个想趁机夺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梅毓亭抬眸:“魔尊明知,为何不处置?”

“处置了他们,自有其他人冒出来。”姜妄渊轻笑一声,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魔宫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没点野心,怎么配留在本尊身边?”他看向梅毓亭,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就像你,留在我身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棋谱?”

梅毓亭的心猛地一紧。

来了。

他早该想到,以姜妄渊的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地挑破。

“魔尊觉得,我有什么目的?”梅毓亭放下茶杯,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

“或许是为了清霄宗的布防图,或许是为了……魔宫的秘密。”姜妄渊的指尖在棋盘上轻轻敲击,目光像鹰隼般锐利,“比如,焚天珠。”

“焚天珠”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梅毓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强迫自己维持镇定,甚至微微勾了勾唇角:“魔尊说笑了。我连焚天珠是什么都不知道,何来目的?”

姜妄渊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低笑起来:“也是。那等至宝,岂是你这清霄宗的小修士能知晓的。”他像是信了,重新落子,“继续下棋吧,刚才那局,你快输了。”

梅毓亭却没了下棋的心思。

姜妄渊的试探太过明显,那句“焚天珠”更像是敲山震虎。他到底是真的怀疑,还是在故意试探?

接下来的几日,梅毓亭明显感觉到魔宫的气氛变得紧张。桑姥姥那边传来消息,毒瘴林的蛊虫失控果然与外力有关,有人在林子里布了清霄宗的净化阵法,显然是冲着魔宫来的。

离朱借机再次进言,主张立刻处死梅毓亭,“以儆效尤”。

这日,梅毓亭正在棋室研究阵法,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是离朱的声音,带着暴怒:“魔尊!那妖道分明就是清霄宗的细作!净化阵法只有清霄宗的人会布,不是他是谁?!”

“证据呢?”姜妄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证据?他出现在魔宫,就是最大的证据!”离朱嘶吼道,“再留着他,必成大患!”

梅毓亭放下手中的棋谱,走到窗边。

只见庭院里,离朱领着一队魔兵,剑拔弩张地对着姜妄渊。而姜妄渊背对着他,玄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周身的魔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本尊说过,没有证据,不准动他。”姜妄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离朱,你是想抗命?”

离朱脸色涨红,显然是豁出去了:“为了魔宫,属下不得不抗!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斩了那妖道!”他说着,竟直接挥刀朝着棋室的方向砍来,刀风带着熊熊魔火,显然是想置梅毓亭于死地。

梅毓亭瞳孔一缩,正欲运转灵力抵挡,却见姜妄渊身影一晃,瞬间挡在棋室门前。他甚至没回头,只是反手一扬,一道漆黑的魔气便撞上了离朱的刀。

“哐当——”

长刀被震飞,离朱踉跄着后退几步,喷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妄渊:“魔尊……你竟为了一个外人,伤我?”

“他是本尊的人。”姜妄渊的声音冰冷刺骨,“动他,就是与本尊为敌。”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在场所有魔兵都僵在原地。离朱的脸色瞬间惨白,失魂落魄地看着姜妄渊,最终惨笑一声:“好,好一个‘本尊的人’……属下明白了。”

他捂着胸口,带着魔兵狼狈地退了出去。

庭院里恢复了寂静。姜妄渊依旧背对着棋室,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梅毓亭推开门,走到他身后:“多谢。”

姜妄渊转过身,眼底的戾气尚未完全散去,看着他的目光却柔和了些:“在本尊的地盘,还没人能伤得了你。”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但你要记住,欠了本尊的,总要还的。”

梅毓亭沉默地点头。

他知道,姜妄渊这句话,既是警告,也是宣示。今日之事,让他彻底成了魔宫的“异类”,也让他与姜妄渊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回到棋室时,梅毓亭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棋谱旁,多了一枚墨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狰狞的龙纹,正是姜妄渊的随身信物——持有此令,可在魔宫自由出入。

他拿起令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姜妄渊这是……彻底放下戒心了?还是说,这又是一场更深的试探?

梅毓亭看着令牌上的龙纹,忽然觉得,这魔宫的水,比他想象中更深。而他与姜妄渊之间,那道名为“任务”的鸿沟,似乎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悄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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