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越,被千古一帝抢走半块饼 第73章 使者韩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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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十七年,冬。

朔风卷着冰冷的铁锈味,掠过咸阳的角楼。自“伐韩”王命下达,整座关中都变成了一架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街面上,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再无闲暇时的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国运所裹挟的凝重。

车辙碾过青石板路,留下的不是商旅的辙印,而是军械与粮秣的深痕,日夜不息地,朝着函谷关的方向延伸。

十万秦军,在老将内史腾的率领下已陈兵边境,兵锋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韩国最为富庶的南阳。

战争,只待一声令下。

七国之内,无人怀疑那最弱小的韩国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然而,就在此刻,一则来自新郑的消息,让这柄悬顶之剑,暂缓了雷霆一击。

韩王安,在亡国的巨压之下,派出了他手中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张牌。

他的九弟,公子韩非,以使臣之名,出使咸阳,做最后的斡旋。

这个名字,在山东六国或许名声未彰,但在咸阳宫深处,却如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

“韩非?”

王座之上,嬴政展开手中的密报,玄色的王袍衬得他面容越发冷峻。

他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案几,声调里透出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兴味,“著《孤愤》、《五蠹》的那个韩非?”

“回大王,正是此人。”

李斯自列中走出,躬身应答。

他的姿态一如既往地恭敬谦卑,无懈可击。

但站在嬴政身侧的陈寻,却从那低垂的眼帘一瞬的颤动中,窥见了一丝被完美掩藏的暗流。

那不是一种单纯的情绪,而是忌惮、审视与一丝同门间才有的、不加掩饰的排斥,三者混合而成的复杂阴影。

而陈寻自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一缩。

韩非。

那个将法、术、势融为一炉的法家集大成者。

那个思想的锋利足以剖开人性的幽暗,被后世无数追随者奉上神坛的先驱。

他来了。

一股巨大的、仿佛朝圣者亲见神迹的战栗,瞬间贯穿了陈寻的四肢百骸。

然而,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冰冷的、仿佛宿命般的悲凉,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韩非此来,并非希望的序章。

而是,一场伟大悲剧的开幕。

这位思想的巨人,最终将陨于自己同门师兄的谗言与那杯冰冷的毒酒。

不。

陈寻的拳,在宽大的袖袍下骤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一次,有我在此,绝不能让那样的悲剧重演!

“大王。”李斯的声音,如一块投入大殿的冷铁。

“韩非此人,能言善辩,其心叵测。此来名为求和,实则欲效仿苏秦、张仪,以三寸不烂之舌行纵横之术,延缓我大秦一统之步伐。如今我军兵临城下,韩国旦夕可破,臣以为,无需与此等辩客多费唇舌,当令内史腾一鼓作气,攻克新郑,以免夜长梦多!”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不妥。”

是陈寻。

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聚焦于这个深受君王信赖的少年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重大的国事之上,公然与廷尉李斯相抗。

他出列,向嬴政长身一揖。

“大王。兵者,凶器也,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韩非之才,天下法家士子共仰,亦是韩国仅存的人心所向。若能于大殿之上,当着天下人的面,令其理屈词穷,心甘情愿归附我大秦,则韩国人心必散,可不战而下。此乃收其国,更收其心之上策。”

他每一个字,都在为韩非争取一个活下去的可能。

嬴政深邃的目光在陈寻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面色微沉的李斯。

殿内一片寂静,甚至都能听得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最终,秦王缓缓颔首。

“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和一丝玩味。

“寡人也想亲眼见识,能让你李斯都如此忌惮的大才,究竟是何等人物。”

三日后,咸阳宫主殿。

韩非身着韩国使臣朝服,步入殿中。

他不像其他使臣那般谄媚或畏缩,步履平稳,神色安然。

他的相貌并不出众,因天生口吃,举止甚至显得有些迟缓。

可他那双眼睛,却深邃得犹如寒潭,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浮华与伪饰,直抵人心与权术的本质。

他没有卑躬屈膝地乞和。

他向嬴政呈上了一篇早已备好的策论——《存韩》。

他以一种超乎所有人的宏大视角,论证了存韩作为秦国“南面之盾”,以麻痹山东诸国,远比立刻灭韩,更能实现“温水煮蛙”、最终鲸吞天下的大业。

其逻辑之缜密,眼光之深远,令在场不少秦国重臣都暗自心惊。

嬴政静静地看完了那篇堪称完美的策论,脸上却无波澜。

他将竹简轻轻放下,只问了一句:

“先生之策,天衣无缝。然,寡人若是不想再等了呢?”

一句话,如泰山压顶,将韩非所有的宏篇大论碾得粉碎。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智计都显得苍白。

辩论无果。

但嬴政,却被韩非那汪洋恣肆的才华,彻底折服。

当夜,秦王破例,于自己的书房私下召见韩非。陈寻亦在其中。

终于,他得到了与这位仰慕了千年的思想巨擘,对面而坐的机会。

没有了君臣之礼,没有了敌国之别,这场深夜长谈,变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纯粹的思想碰撞。

从商鞅之法,到申不害之术,再到慎到之势。

韩非第一次,从陈寻口中听到了“权力之监督”、“程序之正义”这些闻所未闻、却又如利刃般直指核心的词汇。

而陈寻,也终于亲身领略到,这位巨人的智慧,是如何的深不可测。

长谈将尽,一向古井无波的韩非,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巨大的震撼与激动。

他凝视着陈寻,仿佛在看一个来自未知天地的谜。

“听君一席话,”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艰涩。

“斯方知天地之大,学问之海无涯。敢问先生,师从何人?”

“我么?”陈寻淡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师从一群早已逝去的无名之辈罢了。”

韩非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缓缓起身,对着这个比他年轻了十几岁的异国青年,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同辈论交的大礼。

“斯,幸会……”他一字一顿,无比郑重。

“知己。”

陈寻亦起身回礼。

巨大的喜悦充盈着他的内心,一种他或许真的能够扭转乾坤的乐观情绪,悄然滋生。

他想,有自己在,有嬴政这位雄主在,韩非这般不世出的奇才,定能免于那场无妄之灾。

他甚至开始憧憬,由嬴政、他、李斯、蒙恬,以及韩非,这个前所未有的强悍组合,将如何开创一个远超想象的伟大帝国。

他沉浸在这份美好的幻想中,却未曾察觉。

正是他这份急于“拯救”的善意,正是他在秦王面前对韩非那毫不掩饰的推崇,已经亲手,将那杯历史中早已注满的毒酒,又朝他最敬佩的“知己”面前,推近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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