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言论落下后,其余不少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那可是王旭啊!
以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著称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陛下的心腹!
朝廷的脸面!
竟然……被人抓去工地上搬砖?
还搬了一个月?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二皇子萧策。
他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天助我也!
真是天助我也!
他刚才还在愁怎么驳斥王旭,没想到这老东西自己送上门一个天大的把柄!
“父皇!”
萧策猛地站了出来,指着王旭,满脸的悲愤与怒火。
“您听到了吗?”
“这就是您的好儿子,您的凉王!”
“他目无王法,胆大包天!连朝廷钦差都敢肆意折辱,让他去做那等下九流的苦力!”
“这打的不是王御史的脸,这打的是咱们整个大胤朝廷的脸,是您的脸啊,父皇!”
他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瞬间点燃了文官集团的怒火。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有辱斯文!这是对我等读书人最大的羞辱!”
“请陛下严惩凉王,以正视听!”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情激奋。
弹劾萧煜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然而。
诡异的是,龙椅之上的胤帝,却迟迟没有反应。
百官们悄悄抬眼看去。
只见胤帝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似乎想要喝口茶。
但那茶盏,却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紧接着,一声极其轻微,好似憋不住屁一样的声音,突然从龙椅上传来。
“噗……”
萧策的怒吼戛然而止。
整个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疑不定地看着龙椅上的胤帝。
只见胤帝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抖动起来。
一下,两下……
他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也因为极力忍耐而涨成了猪肝色。
所有人都懵了。
陛下这是犯病了?
也没听说陛下龙体有恙啊。
“咳……咳咳……”
胤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似想用咳嗽声,来掩盖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然而,他失败了。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惊天动地的爆笑声,毫无征兆地在庄严肃穆的太和殿内炸响!
胤帝扔掉了手里的茶盏,整个人向后瘫倒在龙椅上。
之后更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趴在地上的王旭。
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搬……搬砖?”
“哈哈哈哈!我……我的御史,去搬了一个月的砖?”
“哎哟,我不行了,肚子疼……”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满朝文武,包括刚才还口若悬河的二皇子萧策,全都石化在了原地。
他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龙椅上那个笑得毫无帝王形象的男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疯了!
陛下一定是疯了!
王旭也懵了。
他趴在地上,抬起一张挂着泪痕的老脸,茫然地看着胤帝。
这……这跟预想的剧情不一样啊?
陛下不应该是龙颜大怒,下令将那逆子千刀万剐吗?
再不济,也是安慰他几句,赏赐他点东西。
怎么还笑上了?
还嘲讽他。
“来人!来人!”
胤帝一边笑,一边拍着龙椅扶手,上气不接下气。
“给朕记下来,都给朕记下来!”
他指着王旭,笑得直哆嗦。
“大胤开国百年,第一位……不,古往今来第一位,亲身体察民情到去工地搬砖的御史!”
“劳模!这才是真正的劳模啊!”
“赏!重重有赏!”
“哈哈哈哈!”
整个太和殿,都回荡着胤帝肆无忌惮的笑声。
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二皇子萧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都快哭了。
不是,父皇,你笑鸡毛呢?
他精心准备的杀招,在父皇这莫名其妙的笑声中,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知笑了多久。
胤帝的笑声,才渐渐停歇。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重新坐直了身子。
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帝王威仪。
这如同变脸般的巨大反差。
让殿下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还真是天威难测!
刚才还笑呢,现在又恢复原样了。
此时,胤帝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萧策的身上。
“你刚才说,要朕严惩老七?”
萧策浑身一激灵,连忙跪下,解释道:“父皇息怒,儿臣……儿臣也是一时情急!”
“哼。”
胤帝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位列百官之首的宰相李禹。
“李相,你怎么看?”
须发皆白的老宰相李禹,颤巍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躬身行礼,声音不急不缓。
“回陛下。”
“凉王殿下此举,确实……不合规矩。”
听到这话,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然而,李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但是。”
李禹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王御史也说了,凉王殿下在凉州深得民心,百姓安居乐业。”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凉王殿下虽行事乖张,却守住了凉州,安定了一方百姓。”
“其心,可嘉。”
“臣以为,凉王殿下年纪尚轻,行事难免冲动,需要的是教导与规劝,而非一味的责罚。”
老狐狸!
萧策在心里暗骂一声。
李禹这番话,看似两边都不得罪,实际上却是明着在给萧煜开脱!
胤帝听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殿内,又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良久。
胤帝缓缓睁开双眼。
一道精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教导与规劝……”
他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忽然一皱。
“老三呢?”
胤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朕派他去凉州,宣老七回京。”
“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