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一听这话，眉毛当时就竖了起来。
“不行？”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叔我被人打了！”
“还是被你的手下打的！”
“你现在跟我说不行？”
萧景气得直哆嗦，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怎么，在你凉王眼里，我这个亲叔叔，还比不上一个丘八？”
萧煜神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飙。
等萧景吼完了，喘着粗气坐下了。
萧煜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七叔，张猛是我的爱将。”
“也是我的兄弟。”
“他带兵剿匪，那是为了凉州的百姓，是为了大胤的江山社稷。”
萧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当时那种情况，您和王御史混在土匪堆里。”
“穿得跟乞丐一样，脸上全是泥。”
“别说张猛了，就是我亲在那儿，也认不出您来啊。”
萧煜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不知者无罪。”
“他尽职尽责，何错之有？”
“我要是因为这点‘误会’就处罚有功之臣。”
“以后谁还肯为我卖命？”
“谁还肯为大胤流血？”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直接把萧景给噎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找不出话来。
是啊。
当时他们那副尊容，确实跟土匪没啥两样。
要是换了他在张猛那个位置上，估计也得把人抓了。
可理是这个理。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啊！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萧景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他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闷酒。
“行了，七叔。”
萧煜见好就收，拿起酒壶，亲自给他满上。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猛那是个粗人，回头我让他给您磕头赔罪。”
“这事儿，咱们就翻篇了，行不？”
萧景哼哼了两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不过看那脸色，明显是缓和了不少。
他也知道，真要为了这点事儿跟萧煜翻脸，不值当。
毕竟还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混呢。
一旁的王旭，一直冷眼旁观。
此时见两人掰扯清楚了，这才清了清嗓子。
“咳咳。”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殿下，私事谈完了，咱们该谈谈公事了。”
萧煜转头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王御史请讲。”
王旭从怀里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并没有展开宣读，只是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老夫这次来凉州，是奉了陛下的密旨。”
“二皇子在朝堂上弹劾你。”
“说你在凉州横征暴敛，鱼肉百姓。”
“还说你……坑杀数万流民，意图谋反！”
“谋反”二字一出。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萧景也放下了酒杯，脸上的醉意全无，神色复杂地看着萧煜。
萧煜听完，却突然笑了。
笑得很大声。
“哈哈哈！”
“谋反？”
“我那个二哥，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他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讥讽。
“横征暴敛？”
“本王要是横征暴敛，这凉州的百姓能家家户户给我立长生牌位？”
“坑杀流民？”
“那些人手里拿着刀枪，冲进城里烧杀抢掠。”
“我不杀他们，难道等着他们杀我的百姓？”
萧煜猛地站起身，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旭看着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心中微微一震。
他在京城时，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凉王的传闻。
大多是说他性格暴戾，行事乖张。
可今日一见，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哪里是什么暴戾。
分明是杀伐果断！
是有大魄力！
“殿下息怒。”
王旭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老夫这一路走来，也看在眼里。”
“凉州的百姓，确实不像传闻中那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相反，他们对殿下，是发自内心的拥戴。”
想到自己在工地上搬砖的那几天。
虽然苦是苦了点。
但他亲耳听到那些工人们，谈起凉王时，那种崇拜和感激的语气。
那是装不出来的。
一个能让百姓如此拥戴的亲王，怎么可能是二皇子口中的残暴之徒？
“老夫会如实向陛下禀报在凉州的所见所闻。”
王旭沉声道：“还殿下一个清白。”
萧煜点了点头，脸色稍缓。
“那就多谢王御史了。”
他又转头看向萧景。
“那七叔您呢？”
“您不在甘州好好享福，跑来我这穷乡僻壤干什么？”
萧景撇了撇嘴，又抓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还不是为了找这个老东西。”
他指了指王旭。
“陛下听说王御史在凉州地界失踪了，怕你小子乱来，把他给宰了。”
“特意让我来看看。”
“顺便……”
萧景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顺便看看这凉州的折冲府。”
“陛下对你手里的兵权，还是不太放心啊。”
萧煜心中了然。
果然。
他那个多疑的父皇，还是派人来盯着他了。
折冲府，那是朝廷在地方设立的军事机构。
名义上归地方管辖，实际上直接受命于兵部。
他这个凉王，虽然有封地，但按照大胤律例，是没有兵权的。
他私自组建王府亲军，已经触碰了朝廷的红线。
“七叔放心。”
萧煜笑了笑，一脸的坦荡。
“侄儿这凉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您想看什么，随便看。”
“正好明天我要去巡视折冲府，七叔要是有兴趣，咱们一起去？”
萧景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
“本王这身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你自个儿去吧，本王要在城里好好歇几天。”
就在叔侄三人各怀心思，气氛稍微缓和的时候。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让我们上去！”
“我们要见凉王！”
“光天化日之下，竟在青楼宴饮，成何体统！”
“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
声音越来越大，还伴随着推搡和喝骂声。
萧煜眉头一皱。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啊。
好像是……那帮读圣贤书读傻了的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