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
史可信一拍桌子,茶盏都跳了起来。
“天塌了?还是北狄人打进来了?”
他现在一肚子邪火正没处撒。
衙役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道:“不……都不是!”
“是城外修路的工地!”
“刘管事派人来报,说……说工地上有个偷懒的老头。”
“那老头非说自己是甘王,还说……还是咱们殿下的亲叔叔!”
“刘管事要抽他鞭子,他就往石头上一撞,说要**!”
“刘管事怕闹出人命,这才……这才让小的来报信。”
“甘王?”
史可信一听这话,鼻子都气歪了。
“放他**屁!”
“甘王殿下在甘州,怎么可能跑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工地上来搬砖?”
“这年头,骗子都骗到官府头上了?”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官帽往头上一扣。
“走!”
“本官倒要要去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狗东西,敢冒充皇亲国戚!”
“看本官不活剥了他的皮!”
一旁的叔孙言见状,连忙拉住他。
“老史,你消消气。”
“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是京城来的贵人呢?”
“贵个屁!”
史可信一把甩开他的手,唾沫星子乱飞。
“你见过哪个贵人去工地上啃凉馒头的?”
“定是些江湖骗子,想讹咱们的银子!”
叔孙言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不行,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
两刻钟后。
凉州城外,三号工地。
史可信黑着一张脸,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叔孙言紧随其后,用袖子捂着口鼻,挡住漫天的灰尘。
“人呢?”
史可信扯着嗓子吼道:“那个冒充王爷的狗东西在哪儿?”
“给本官带上来!”
早就等在一旁的刘管事,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手里还提着一根沾着盐水的皮鞭。
“长史大人,您可算来了!”
刘管事一脸谄媚地指着不远处的乱石堆。
“就在那儿呢!”
“那俩老货,干活不行,吃饭倒是一个顶俩。”
“小的刚想教训教训他们,他们就撒泼打滚,非说自己是王爷和御史。”
“您看……”
史可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乱石堆旁,蹲着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头。
身上全是泥土和血痂,跟路边的老乞丐没什么两样。
“就这?”
史可信气笑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抬腿就是一脚,踹在离他最近的那个胖老头身上。
“哪儿来的老骗子?”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熊样,还敢冒充甘王?”
“信不信本官……”
他话还没说完。
那个被踹倒在地的胖老头,猛地抬起头。
一双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择人而噬的凶光。
“史可信!”
一声怒吼,好似晴天霹雳。
史可信浑身一哆嗦,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他下意识地定睛看去。
这一看,他的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虽然眼前这人脸肿得像猪头,满脸都是泥污。
但那眉眼,那轮廓……
分明就是甘王萧景啊,他们以前可是在一起在大理寺共过事儿。
再看旁边那个瘦得跟猴一样的老头。
史可信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那不是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御史王旭吗?
刹那间,史可信只觉得脑子里一声炸响,一片空白。
完了!
他是仕途完犊子了!
“甘……甘王殿下?”
一旁的叔孙言也认出来了,吓得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亲娘嘞!”
刘管事还在旁边喋喋不休。
“长史大人,您看,这老东西还敢瞪您!”
“让小的抽他……”
“啪!”
一声脆响!
史可信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刘管事脸上。
把刘管事抽得原地转了三圈,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抽你娘个头!”
史可信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是甘王殿下!”
说完,他“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碎石子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下官凉州长史史可信,拜见甘王殿下!”
“下官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啊!”
叔孙言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跪下,把头磕得砰砰响。
“拜见甘王殿下!拜见王御史!”
工地上,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刚才还被他们嫌弃偷懒的那俩老头……真是王爷?
萧景坐在碎石堆里,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两人。
积攒了多日的委屈和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哭!你们还有脸哭!”
萧景抓起一把碎石子,狠狠砸在史可信脸上。
“本王在你们凉州的地界上,被人绑了,被人打了,还被拉到这儿来当苦力!”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凉州的官,都死绝了吗?”
史可信不敢躲,任由石子砸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下官真的不知道是您啊!”
一旁的王旭,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把抱住叔孙言的大腿,嚎啕大哭。
“老叔孙啊!”
“苦啊!我们命苦啊!”
“堂堂朝廷命官,天天背石头,吃凉馒头,挨狠鞭子,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哭得像两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萧景发泄了一通,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
他脸色一僵,随即更加暴怒。
“别嚎了!”
他一脚踹开史可信。
“赶紧的!”
“给本王准备热水,本王要洗澡。”
“还有席面,要最好的席面!”
“少一样,本王砍了你们的狗头。”
史可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安排,这就去。”
……
凉王府,后院。
热气腾腾的浴桶里。
萧煜舒服地靠在桶壁上,闭着眼睛,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两个俏丽的小丫鬟,正一左一右地给他按着肩膀。
“嗯……左边点,用点劲儿。”
萧煜懒洋洋地指挥着。
这才是生活啊。
剿匪回来了,政令也发出去了。
接下来,就该好好享受享受这封建王爷的**生活了。
他听说凉州城里的景悦楼,新来了一批西域舞姬。
个个腰细腿长,舞姿妖娆。
今晚正好去批判批判。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小福子急促的声音。
“殿下!殿下!”
萧煜皱了皱眉,睁开眼。
“进来。”
小福子快步走了进来,隔着屏风躬身禀报。
“殿下,出事了!”
“刚才史长史派人来报,说……说在城外的工地上,找到了甘王殿下和王御史!”
“哗啦!”
萧煜猛地从水里坐了起来,带起一片水花。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屏风上的人影。
“谁?”
“甘王?”
“我那个七叔?”
小福子连忙点头:“正是!”
“据报信的人说,甘王殿下和王御史被发现时,正在工地上搬砖。”
“噗!”
萧煜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咳咳咳……”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堂堂亲王,跑去修路?
这事儿要是传回京城,估计能把他那个皇帝老爹的大牙都笑掉。
“人才啊!”
萧煜一边笑,一边拍着浴桶边缘。
“本王这个七叔,还真是个人才!”
“都这么大岁数了,放着好好的甘州不待,非要跑来凉州体验生活。”
小福子听着自家殿下的调侃,想笑又不敢笑。
憋得脸都红了。
“殿下,史长史问,现在人已经接到了,正往城里送呢。”
“是直接带到王府来,还是……”
萧煜收敛了笑容,重新靠回浴桶里。
他想了想那两位现在的尊容。
估计跟泥猴子差不多。
要是弄到王府里来,还得给他洗地。
麻烦。
“别带回来了。”
萧煜摆了摆手,从浴桶里站起身,任由丫鬟给他擦拭身体。
“本王今晚正好要去景悦楼。”
“你让人去传话,让史可信把他们带到景悦楼去。”
“本王请他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