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之内,圣人境的魔威让所有物件的影子都凝固了。
梁柱结构发出呻吟,细密的裂纹从连接处蔓延开来,承载不住这股力量。
柳如烟的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在地面,骨骼在哀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感,视野里的所有景象都在扭曲变形。
王长老。
他出手了。
这一击的目的不是救人,是清理。
清理自己这个任务失败的“证据”。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收缩,那不是威压导致,是一种认知崩塌后的生理反应。
就在这片毁灭气场的正中心,顾长歌的衣角甚至没有一丝摆动。
顾长歌缓缓站了起来,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伸手拂了拂白袍,上面并没有沾染任何灰尘。
顾长歌的视线垂下,落在地面那张血色尽失的脸孔上。
顾长歌的嘴角,甚至构成了一个温和的弧度。
“看,你的宗门,来救你了。”
声音很轻,却准确无误地穿过了魔威的屏障,送入柳如烟的耳中。
“发现你的价值已经耗尽,就准备将你这个‘残次品’,连同我这个‘麻烦’,一起从账面上抹去。”
这句话,没有携带任何灵力,却比那只遮蔽天穹的魔手更具备破坏力。
它直接击碎了柳如烟神魂中最后一点侥幸。
是。
任务失败,道心失守,自己已经是个废人。
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圣女,对于永远计算投入与产出的合欢宗而言,资产分类是什么?
是不良资产。
是需要立刻剥离和销毁的负债。
王长老的这一击,多么的果决,多么的高效,完美体现了宗门的一贯作风。
就是要将自己这个“污点”,连同顾长歌这个挖掘了合欢宗根基的“风险”,一次性清除。
原来,顾长歌之前说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动摇她的道心。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合欢宗,只是在利用自己。
自己所谓的圣女地位,所谓的骄傲,在宗门那本巨大的、冰冷的账本面前,连一行字都不值。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前一刻,道心被顾长歌击溃。
后一刻,肉身就要被自己的宗门亲手抹杀。
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感,彻底淹没了她所有的感知。柳如烟放弃了思考,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身体与神魂彻底分解成最基本粒子的结局。
天空之上,那只由魔气构建的巨手已经压碎了空间,带着湮灭万物的意志,抓了下来。
就在那只手掌即将接触到寝宫屋顶的那个瞬间。
顾长歌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顾长歌没有抬头望天,似乎对头顶那足以毁灭一座主城的力量,没有半分兴趣。
顾长歌只是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物件。
那是一块玉简。
玉简的质地呈现一种温润的紫色,表面烙印着一道繁复的金色凤鸟纹路,散发着一股不属于这方天地的古老韵味。
顾长歌将玉简拿到眼前,用指腹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然后,在柳如烟绝望的感知中,在王长老狰狞的杀意锁定下。
顾长歌的手指,轻轻用力。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
下一个瞬间。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无法用任何境界衡量的意志,瞬间取代了这方天地的一切。
它不是降临,它是直接将这片区域,从原有的世界规则中剥离了出来。
这股意志一经出现,王长老那足以平山填海的圣人魔威,甚至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消失了。
不是被压制,不是被驱散,也不是被碾碎。
是它存在的“概念”,被从根本上抹除了。
整个炎枫城的天空,在这一刻,其颜色属性被强行改写,化作了一片瑰丽而威严的紫色。
紫色的光芒从东方地平线蔓延而来,一路铺满了三万里天穹。
在那片紫色光芒的源头,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情感,没有意志,只有一种漠视万物的规则本身,仿佛日月星辰的诞生与寂灭,都只是其视线中的一帧画面。
仅仅是睁开,这方天地的法则就在颤抖,空间本身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那只已经快要按在顾长歌头顶的魔气巨手,被那双紫色的凤眸注视到。
连一个刹那的对峙都没能形成。
那只手掌,就像是画在纸上的图画被投入了水中,构成它的所有魔气,所有法则,所有能量,都在无声无息中消融、分解、还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
“噗——!”
千里之外,藏匿于山谷阵法中的合欢宗王长老,连发生什么事都未能理解。
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至高伟力,顺着他与魔手之间的气机联系,瞬间反噬而回。
这股力量直接冲垮了他身为圣人境的一切防御体系。
王长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声音扭曲到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
圣人境的魔躯,从隐匿的虚空中狼狈地跌落,将下方的山谷地面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他的口中喷出夹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液,圣人本源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气息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衰败下去,全身骨骼不知道断了多少。
王长老顾不上去探查自己的伤势,只是用一种看到了世界诞生之初景象的骇然,死死地望向炎枫城上空的那双紫色凤眸。
那股气息……那种威压……那种已经超越了圣人境,开始触及“帝”之领域的法则之力。
身为南疆魔域的圣人长老,他曾经在数十年前的万魔大会上,有幸在数万里之外,远远地感知过一次那位存在的威仪。
那种感觉,已经烙印进了他的神魂深处,永世无法磨灭。
绝对不会错。
“妖……妖帝……!”
王长老的声音里,填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和颤抖,神魂几乎要被这三个字本身蕴含的重量压碎。
“是北境妖土的那位……姚曦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