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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一千块钱
孙百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辰，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贪婪或者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他看来，一个穷了大半辈子的农村小子，突然得到这么一笔横财，要价高得离谱，或者被吓得不敢要价，都是正常的。
可江辰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江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抬起头，看着孙百草，伸出了一根手指。
孙百草的眉头一挑：“一百块？”
这个价格，在他看来，简直是侮辱了这棵参王。这小子，难道是被吓傻了，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江辰摇了摇头。
“一千块？”孙百草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不敢相信。
在这个猪肉七八毛一斤，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年代，一千块，绝对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家庭疯狂的巨款！
那是什么概念？
一个万元户就能被当成财神爷一样羡慕的时代，一千块，足够在镇上最好的地段盖一栋气派的大青砖瓦房，再买上全套的家具，还能剩下大把的钱存进银行。
这小子，胃口倒是不小！
江辰看着孙百草震惊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点了点头，说道：“孙老慧眼。我心里的底价，就是一千块。”
他当然知道，这棵一百五十年的特等一级野山参，如果放到后世，价值千万甚至上亿都有可能。
但现在是八十年代初，市场经济刚刚萌芽，信息闭塞，有钱人也远没有后世那么多。
一千块，是他结合这个时代的购买力，以及人们对金钱的认知，估算出的一个最有可能实现、又能引起足够轰动，还不会太过夸张到让人不敢接手的价格。
这个价格，既是天价，又在某些大人物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孙百草盯着江辰看了半天，那眼神，像是在重新认识他一样。
半晌，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坐回椅子上，端起桌上另一只干净的茶杯，给自己倒满了水，一口气喝干。
“你小子……真是个妖孽！”孙百草抹了把嘴，摇头苦笑，“我还以为你会狮子大开口，要个万儿八千的，或者被吓得只要百八十块。没想到，你这个一千块，不多不少，正好卡在了最要命的地方。”
江辰笑了笑：“还请孙老指教。”
“指教个屁！”孙百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个价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高，是因为在咱们清河县，能一口气拿出一千块现金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低，是因为这棵参王的价值，远不止一千块！如果遇到真正识货又急需的买家，卖到两千、三千，甚至更高，都不是没可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那样的买家，可遇不可求。而且，价格越高，风险越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辰点了点头：“我明白。所以我才说，一千块是底价。能卖得更高，那是孙老您有本事，也是我的运气。如果实在困难，只要不低于这个数，我都能接受。”
他这番话，说得通情达理，进退有度，让孙百草心里又是高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不仅有胆识，有眼光，还有脑子！
“你把东西放我这，就这么放心？”孙百草又问。
“我信不过您，还能信谁？”江辰反问，“您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老中医，一辈子悬壶济世，救人无数。您的名声，比这一千块，一万块都值钱。我相信您不会为了这点钱，砸了自己一辈子的招牌。”
这顶高帽子戴得孙百草通体舒泰，他捋着自己的山羊胡，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嘴上却哼道：“算你小子会说话。”
他心里清楚，江辰说的没错。他孙百草的名声，就是他的一切。
“行了，这事我接了。”孙百草把胸脯一拍，大包大揽地说道，“这棵参，你放在我这里。我托人去省城联系买家，那边有钱的大老板多，还有一些港商，出手阔绰。咱们不在本地卖，目标太大，容易出事。”
“全凭孙老安排。”江辰站起身，对着孙百草，郑重地鞠了一躬，“事成之后，无论卖多少钱，我给您一成作为谢礼。”
“放屁！”
江辰刚直起腰，就被孙百草一声怒喝给骂懵了。
只见孙百草吹胡子瞪眼地指着他：“你小子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市侩小人吗？我帮你，是看你小子顺眼，是惜你这身本事，更是爱这棵百年难遇的参王，想给它找个好归宿！你那张治断骨的方子，价值何止千金？老夫还没谢你让我开了眼界，你倒反过来要用钱来侮辱我？”
老头子是真的生气了，胸口起伏着，显然觉得江辰提钱，是看扁了他。
江辰心里一暖，知道这老头是真心爱才，也是真心想帮自己。
他苦笑了一下，再次拱手道：“孙老，是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这份情，我江辰记下了。”
“这还差不多。”孙百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摆了摆手，说道：“不过，你盖房子，开医馆，到处都要用钱。这样吧，我先从柜上给你拿二百块钱，你先拿着应急。等参卖出去了，再从总数里扣。”
说着，他就要起身去柜台拿钱。
“孙老，不必了。”江辰连忙拦住他，“钱我不急着用。您能答应帮忙，我就安心了。这参，就拜托您了。”
他知道，现在拿钱，性质就变了。他要的是孙百草全心全意地帮他办事，而不是一笔简单的交易。
孙百草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他点了点头，赞许道：“你小子，沉得住气，是干大事的料。”
他走到里屋的一个暗柜前，捣鼓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一个沉重的檀木盒子。
他将参王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又盖上几层软布，这才锁好，重新放回暗柜。
“行了，东西我收好了。这地方，除了我谁也打不开。”孙百草拍了拍手，说道，“你回去等消息吧，快则十天，慢则半月，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好。”江辰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多留，“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休息。”
“等等。”孙百草叫住他，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数出二十张，硬塞到江辰手里。
“拿着！”孙百草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小子别跟我犟！你家里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正是花钱的时候！这二百块，不是给你的，是给江神医的预付款！你以后给老夫当顾问，随叫随到，这钱就是你的顾问费！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孙百草！”
孙百草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辰要是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他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知道这是老头子换着法子帮他。
“行，那我听您的。”江辰不再推辞，将那厚厚的一沓钱揣进怀里。
二百块，沉甸甸的。
这分量，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情谊。
“赶紧滚蛋吧，看到你小子就心烦。”孙百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亲自把江辰送到后门口。
江辰跨上自行车，回头对孙百草笑了笑：“孙老，早点休息。”
说完，他蹬着车，很快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孙百草站在门口，看着江辰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夜风吹过，他那点酒意和睡意早就无影无踪了。他摸了摸怀里那滚烫的心，又想了想暗柜里那棵参王，忍不住喃喃自语：
“清河县这片小池子，怕是要出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