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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一堆干柴被点燃，火苗“呼”地一下蹿起半人高，熊熊燃烧，将半个院子都映得通红
江辰让林晚秋取来他早就备好的陈艾，这种艾草，年份越久，药性越是温和醇厚。
他没多废话，抓过干艾叶，双手快速搓动，粗糙的艾叶在他手中迅速化为细腻的艾绒。
接着，他扯过薄薄的棉纸，三下五除二，就将艾绒紧紧卷成了几根小臂粗细的艾条，夯得结结实实。
回到屋里，他一把掀开盖在林卫国身上的薄被，只露出他青紫交加的伤腿和腹部。
艾条凑到院里的篝火上一燎，再吹一口气，顶端瞬间变得赤红。
一股浓烈又燥热的药香，混着一丝焦糊味，立刻充满了整个屋子。
江辰手腕沉稳得吓人，将燃烧的艾条悬在林卫国腹部的神阙、气海、关元几处大穴，还有伤腿上的足三里、阳陵泉等穴位上方，距离不远不近，保持着一个固定的高度。
炙热的力道，隔着寸许的空气，源源不断地透进皮肉，钻进经脉。
王娟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男人那原本惨白如纸的嘴唇，竟然一点一点泛起了活人的血色！
他那痛苦紧锁的眉头，也在这温热的熏烤下，慢慢舒展开来，呼吸变得绵长而安稳。
王娟的心里像是被投下了一块巨石，翻江倒海！
这哪是治病？这简直就是神仙才有的手段！
一个多小时下来，几根粗大的艾条烧得干干净净。
艾灸结束，江辰的后背已经彻底湿透，额角的汗珠汇成一股小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溅起一小点尘土。
他直起腰，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对守在一旁的王娟交代：
“嫂子，今晚就这样。你和叔轮流守着，他要是醒了，就喂他喝点温水。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喊我。”
“哎！好！好！江大夫，您快去歇着吧，太辛苦您了！”王娟连声应着，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敬畏和感激。
江辰点点头，每走一步，双腿都像灌了铅，沉得抬不起来，他硬是撑着回了自己屋。
这一夜，江辰睡得极不安稳。
窗外风声稍大，他都会猛地惊醒，竖着耳朵听东屋的动静。
每隔一个时辰，他便会披衣起身，过去探一次脉，再摸一摸林卫国额头的温度，确认没有发烧的迹象。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江辰再次探脉，确认林卫国的脉象彻底稳住，他才算真正放下心，一头栽倒在床上，瞬间就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就在他为了屋里这条人命彻夜不眠时，他的名字，正被一个叫赵铁柱的汉子，连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一起带回了上溪村。
“江神医”三个字，伴随着“起死回生”、“断了的骨头都能给接上”的描述，像一把火扔进了干草堆，一夜之间，就在另一个村庄的角角落落，彻底炸开了锅！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晚秋就醒了。
她侧过身，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看着丈夫沉睡的侧脸。他睡得很沉，眉头却依然微微蹙着，眼下的青黑浓得化不开。
林晚秋心里又酸又软，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先去厨房把江辰吩咐要给全家熬的调理身体的药罐在炉子上坐好，用小火慢慢煨着，然后才开始淘米煮粥。
她刚把粥煮上，东屋的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撞开，王娟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脸上又是泪又是笑，声音都发着颤：
“晚秋！晚秋！醒了！俺家卫国他醒了！”
“真的？！”林晚秋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在灶台上，也顾不上捡，拔腿就跟着往东屋跑。
床上，林卫国真的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还有些涣散，但人已经完全清醒了。
守了一夜的林满山，正死死握着儿子的手，嘴里翻来覆去就两个字：“好了……好了……”
“水……水……”林卫国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嗓子哑得像是破锣在响。
“哎！有！有！”王娟赶紧端来早就晾好的温水，用勺子一滴一滴地喂进他嘴里。
一碗水下肚，林卫国感觉自己像是从沙漠里活了过来。
他转动着眼珠，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最后，视线死死定格在自己的腿上。
伤口**净的白布层层包裹，外面用两块打磨光滑的木板牢牢夹住，绑得结结实实。
他试着动了动脚趾，除了伤处传来一阵阵能忍受的酸胀，那股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的钻心剧痛，竟然真的不见了！
他活下来了！
他真的活下来了！
而且这条腿……这条腿还在！
巨大的狂喜和后怕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起了昨天在山上，那个在绝望中将他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拽回来的年轻身影。
“江辰……江大夫呢？”他急切地问，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他……他太累了，刚睡下。”林晚秋小声说。
林卫国心里狠狠一揪，全是愧疚。他知道，为了救自己，这个表妹夫，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爹和媳妇，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
“爹！娟儿！你们都给老子记死了！”
“江辰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咱们老林家天大的恩人！从今往后，谁敢对他说半个不字，就是跟我林卫国过不去！”
林满山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圈通红，重重地点头：“爹知道！爹昨天……**！要不是江辰，你这条命早就交代在山上了！”
王娟更是在一旁抹着眼泪，拼命点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家人正激动着，江辰打着哈欠，趿拉着鞋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到底不放心，一听到动静就醒了。
“醒了？”江辰走到床边，看着林卫国，脸上露出点笑意，“感觉怎么样？”
“江大夫！”林卫国一看到他，情绪彻底绷不住了，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行大礼。
“别动！”江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了回去，语气严厉，
“你现在就是个瓷器，碰一下就得碎，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这话说得不客气，林卫国听着，心里却暖得一塌糊涂。
他不敢再动，只是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江辰，颤抖着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也最害怕的问题：
“江大夫，我……我这条腿……还能保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