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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江家东厢房里，煤油灯的火苗静静跳跃着，将一屋子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长长的。
空气中，浓烈的酒味、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味道。
江辰写完了药方，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递给了站在一旁，已经完全看傻了的林晚秋。
“晚秋，这是给你表哥开的方子，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内服的，一部分是外用的。“
“你明天一早，让你表嫂去镇上同仁堂，找孙百草孙大夫，就说是我开的方子，让他用最好的药材抓药，药费记我账上。”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同仁堂？孙百草？
门口的林家人，包括林满山，都是一愣。
孙百草孙神医的大名，在红旗镇这十里八乡，谁人不知？
那可是镇上最有名的老中医，医术高明，脾气也大，等闲人家想请他看病都难。
江辰竟然能直接让孙大夫给他记账？还让他用最好的药材？
这关系，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林满山看向江辰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开始的怀疑、不信，到后来的惊疑、震撼，再到现在的……敬畏。
他现在终于相信，村里人说的那些，都不是空穴来风。这个自己一直看不起的表妹夫，是真的脱胎换骨，成了了不得的人物了！
“江辰……不……江大夫……”
林满山喉结滚动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这个性格刚硬的汉子，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刚才……刚才是我老林有眼不识泰山，对您……对您不敬，我……我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他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就要对着江辰跪下去。
“使不得！”
江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他的手很有力，林满山一米八的个子，愣是被他按住，跪不下去。
“你是我表哥的爹，就是我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下跪的道理。”江辰平静地说道，“再说，你也是关心则乱，我能理解。”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林卫国，继续说道：“他是我表哥，也是我病人。我救他，是本分，你不用这样。”
江辰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了林满山台阶下，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林满山被他扶着，老脸涨得通红，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他看看江辰，再想想自己以前对他的态度，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人家这胸襟，这气度，哪里是自己能比的？
“江大夫……大恩不言谢！以后，您但凡有任何差遣，我林满山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林满山拍着胸脯，郑重地说道。
林卫国的媳妇王娟，也跟着抹着眼泪，对着江辰就要磕头：“江大夫，谢谢您救了我男人……谢谢您……”
“嫂子，快起来。”林晚秋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一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江辰又详细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今晚最关键，要防止他发烧。晚秋，妈，你们去准备些凉毛巾。他要是身上烫起来，就用凉毛巾给他擦身子，尤其是额头、脖子和腋下。”
“还有，这屋子要通风，但不能让他直接吹到风。”
“后半夜，我会再给他施一次针，巩固一下。”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周秀兰和林晚秋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怠慢。
林满山和王娟，则坚持要留下来守夜。江辰想了想，也没拒绝，毕竟是人家至亲，让他们守着，也能安心一些。
江辰把诊室让给了他们，自己则回了正屋。
他实在是太累了。
从山上把林卫国背下来，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之后又高度集中精神，进行清创和施针，心神的消耗更大。
他一进屋，就感觉头重脚轻，眼前阵阵发黑。
“爸爸！”
一直等在屋里的小宝，看到他进来，立刻扑了上来。
江辰勉强笑了笑，摸了摸儿子的头：“小宝没睡啊？”
“我等爸爸。”小宝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是英雄！救了表舅！”
童言无忌，却让江辰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这辈子，救人无数，被无数人称作“神医”、“圣手”，收到的锦旗和感谢信，堆满了几个房间。
但没有任何一句赞美，比得上自己儿子这一句“爸爸是英雄”，来得更让他满足。
“江辰，你快坐下歇歇。”
林晚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走了进来。面条上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还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快，趁热吃了，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又累成这样。”林晚秋把碗递给他，满眼都是心疼。
江辰确实饿坏了。他接过碗，也顾不上烫，呼噜呼噜地就吃了起来。
一碗面下肚，他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你慢点吃，锅里还有。”林晚秋坐在他旁边，用手帕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汤汁，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江辰看着她，心里无比宁静。
这就是家。
这就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家。
吃完面，江辰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没有去休息，而是又走回了东厢房。
林卫国还在昏睡，但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呼吸也均匀。
林满山和王娟守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到江辰进来，两人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江大夫，他……他没事吧？”王娟小声地问。
江辰上前，伸手摸了摸林卫国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后，搭上他的手腕，仔细地切起脉来。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
“还好，没有发烧的迹象。脉象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比在山上的时候，稳多了。”江辰说道。
听到这话，林满山和王娟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江辰看了一眼桌上的煤油灯，对林满山说道：“叔，你去外面找些干柴，在院子里生一堆火，火要旺一些。”
“生火？生火干什么？”林满山不解地问。
“我要给他做艾灸。”江辰解释道，
“他失血过多，体内阳气亏损严重，寒湿之气容易入侵。用艾灸，可以温经散寒，扶阳固脱，帮他把这口气吊住。”
艾灸？
林满山虽然听不明白那些“阳气”、“寒湿”的，但他知道艾灸是好东西。
村里老人腰腿疼，也经常用艾草熏一熏。
“好！我马上去！”他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出去找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