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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的手指在方建国的手腕上停留了很久。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每一下，都敲在李桂枝和方平的心尖上。
母子俩大气都不敢喘，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死死盯着江辰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
他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又拧成一个疙瘩。
终于，江辰松开了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江神医，我爸他……”方平嗓子发干，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江辰没立刻搭话，而是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了两步，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这几步路，走得李桂枝和方平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片刻后，江辰停下，看向满脸焦急的母子俩，声音沉稳：“情况比我想的要复杂一些。”
李桂枝的腿当即就是一软，差点没站住。
“但……”江辰接着说，“不是没得治。”
“有得治就行！有得治就行啊！”李桂枝听到这后半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木板，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连声念叨着。
江辰看着他们，决定把话说透，也让他们有个底。
“方大哥这个病，往复杂了说叫‘热痹’，是湿热的邪气，把经络和关节给堵死了，气血过不去，人就疼得要命。”
他顿了顿，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但问题是，这病拖得太久了，邪气把他的身体都快掏空了。现在的情况是，身体里不光有敌人，连保护自己的兵都快饿死了。”
“所以，不能光想着把敌人赶出去，还得给自己的兵送粮草。不然仗打到一半，敌人没打跑，自己人先垮了。”
这个比喻，简单粗暴，李桂枝和方平瞬间就听懂了！
方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追问道：“那……那到底该怎么治？”
“针药并施。”江辰吐出四个字，掷地有声。
“针药并施？”
“对。”江辰点头，“喝汤药，是从根子上调理，把身体亏空的补回来，再慢慢把里面的湿热**给清出去。这是治本，但见效慢。”
“针灸，是用来治标的。我现在就得用针，像一把尖刀，先把他堵死的关节经络给捅开一个口子，让气血能先动起来！”
“这样一来，能马上止痛。二来，也算是给后面喝的汤药开路，让药力能顺顺当当地冲到病根上。”
“先用针开路，再用药扫尾，标本兼治，才能好得快，也才能除根！”
江-辰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钱解放和方家母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就是连连点头。
专业！
这他**才叫专业！
以前看的那些中医，张嘴闭嘴就是阴阳五行、君臣佐使，听得人云里雾里，最后药吃了一大堆，病却越来越重。
哪有人能像江辰这样，把这么复杂的病，掰开了揉碎了，讲得明明白白！
“江神医，那……那您现在就扎针？”李桂枝又惊又喜。
“对，现在就扎。”江辰的语气不容置疑，“再拖下去，他这身体就真被耗干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桌子，那里放着他从同仁堂带出来的布包。
孙百草那个老头，硬塞给他的。除了药材，还有一套崭新的银针。
当时孙百草说：“江大夫，神兵利器配英雄，您手上不能没套趁手的家伙。这套针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您务必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江辰本不想要，但老头态度坚决，只好收下。
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他解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一个精致木盒。
“啪嗒”一声，盒盖打开，一排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银针静静地躺在红色绒布上，在昏黄的灯光下，针尖泛着幽幽的冷光。
“去准备几样东西。”江辰头也不回地对方平说，“一盏煤油灯，一瓶高度白酒，再来一卷棉花。”
“好！我马上去！”方平现在对江辰的话奉若圣旨，没半点迟疑，转身就冲了出去。
很快，东西备齐。
江辰坐下，将银针一根根取出。
他用棉花蘸着刺鼻的高度白酒，从针柄到针尖，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两遍。
随后，又将针尖凑到煤油灯的火苗上。
“呼——”
橘黄色的火苗舔过针尖，针尖瞬间被烧得乌红，随即又在空气中迅速冷却，恢复了银亮的本色。
他的动作不快，却每一步都稳得吓人。
李桂枝和钱解放屏住呼吸站在一旁，看着他这专注的架势，心里那“神医”的念头，又扎深了几分。
光看这消毒的手法，就是个顶尖的行家！
所有银针消毒完毕，江辰拿起一根足有三寸长的针，走到了床边。
“嫂子，你和方平，一个按住他肩膀，一个按住他的腿，千万别让他乱动。”江辰沉声吩咐。
虽然方建国昏着，但等下的针感会非常强烈，肌肉会不受控制地乱动，必须按住了，不然容易出事。
“哎！”母子俩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用尽力气死死按住床上的方建国。
江辰左手食指，在方建国那肿得发亮的膝盖旁一处凹陷用力按下，找到了穴位。
他右手捏着三寸长的银针，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
“看准了。”
他没头没尾地对钱解放和方平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手腕猛地一沉，一抖！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根三寸长的银针，已经不见了踪影！
再定睛一看，银针已经稳稳地钉入了方建国的穴位之中，针身没入将近两寸，只留下一小截针尾在外面，嗡嗡地轻颤！
“啊——！”
一声根本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嘶吼，猛地从一直昏睡中的方建国喉咙最深处爆发出来！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闪电劈中，猛地将腰弓成了一张大虾，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剧烈地抽搐、颤抖起来！
那股力量之大，差点把李桂枝和方平两个人给掀翻！
“建国！”
“爸！”
李桂枝和方平吓得魂飞魄散，手一软差点松开。
“按住！别松手！”江辰低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