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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祈年的雪中送炭,像一剂续命的猛药,为濒死的商氏,强行吊住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也仅仅只是吊着而已。
巨大的资金缺口,像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依旧在疯狂地吞噬着公司仅剩的一切。
江晚吟的抵押贷款,在莫青忱的暗中作梗下,审批流程被无限期地拖延。
银行那边,每天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打着官腔,将她和她的团队,拒之门外。
月底,财务总监刘董,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绝望。
“江总,”他将一份报表,放在了她面前,声音都在抖,“账上,已经空了。下个月,三万多名员工的工资,我们发不出来了。”
江晚吟看着那份报表上,那个接近于零的数字,沉默了许久。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尽头。
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通知下去,”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准备出售商氏大厦,18层至36层的产权。”
刘董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江总!不可啊!那可是商氏的脸面啊!”
商氏大厦,这座矗立在澜城CBD中心,高达六十八层的地标性建筑,是当年商扶砚的父亲,亲手奠基建立的。
它是商氏百年荣耀的象征,也是所有商氏人心中,最后的骄傲。
现在,江晚吟却要亲手,将它卖掉一半。
“脸面?”江晚吟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要脸面做什么?”
她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将成为所有商氏人眼中的罪人。
可她,没得选。
……
签约的前一晚,江晚吟谁也没带,一个人,来到了商氏大厦的顶楼天台。
夜风很大,吹得她那身单薄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
她走到天台的边缘,扶着冰冷的栏杆,俯瞰着脚下这座被霓虹灯点亮的不夜城。
车流像金色的河,在她脚下,无声地流淌。
万家灯火,璀璨如星。
她想起很久以前,大概是他们刚结婚不久的时候,商扶砚也曾带她来过这里。
那时的他,还远没有后来的冷漠。
他也是站在这里,指着脚下这片繁华的江山,意气风发地,对她说:
“江晚吟,你看。这里的一切,以后,都会是我们的。”
她当时,信了。
可现在,物是人非。
他不在了。
而她,马上就要亲手,把他打下的江山,卖掉了。
一滴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滑落,砸在冰冷的手背上,瞬间,就被夜风吹干。
她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还安好。
或许,只是想听一听,那个有他的地方的声音,给自己一点点撑下去的慰藉。
电话那头,传来老板娘睡眼惺忪的声音:“喂?谁啊?”
“您好,我,”江晚吟顿了顿,声音沙哑,“我想问一下,之前住在你们那里的,那个叫‘阿土’的先生,他还在吗?”
“阿土?”老板娘在那头想了想,“哦,你说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啊。他早走啦,都走了一个多星期了。”
“走了?”江晚吟的心,猛地一沉,“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这我哪知道啊。就说是要出岛,去找什么人。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跟哪个野女人跑了吧。”
老板娘后面的话,江晚吟已经听不清了。
她只觉得,自己脚下那块唯一的立足之地,突然就塌陷了。
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他要去哪里?他身无分文,又失去了记忆,在这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他要怎么活下去?
他会不会遇到坏人?
他现在是不是正饿着肚子,睡在某个冰冷的角落?
还是他已经遇到了什么不测?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瞬间就缠绕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像潮水一样,瞬间就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撑下去。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个男人,那个还活着的等着她去接的念想,才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孤军奋战唯一的精神支柱。
现在,这根支柱,断了。
她把他,弄丢了。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
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撑到黎明。
就在她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吞噬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振动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划开接听键,放到耳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一阵嘈杂的风声和汽车的鸣笛声。
许久,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吟吟吗?”
江晚吟的呼吸,猛地一滞。
“别怕。”
那个声音,又接着说道。
“我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