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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他死她生,一命抵一命罢了!
当时的裴令均已然不管不顾,父母皆去,他大仇得报,可心爱的人也死了。
这世间不曾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了。
当时青年一身皱皱巴巴的锦衣,神志恍惚,拿起银刀不管不顾的闯进了长公主府。
原本还打算留她一条命的,可惜,是她不知死活——
当日的暨京城百姓,无人不知那位宁远侯府世子年少丧妻,发了疯似的只身入长公主府,生生屠了半府。
他提着那把银刀,未出府而被陛下身边的玄衣暗卫拦住,当即带去了宫里。
简要叙述完一遍,青年眸色已经深沉如墨,浓重的不甘拢在心头,他极怕,怕文姝会又一次离他而去!
文姝怔怔看着他,“那我阿娘和文吉呢?当初你为何不肯救他们出来?”
裴令均压下眸中翻涌,“你又如何知晓我不曾伸出援手呢?”
文姝看着面前俊逸非凡的青年,总觉得说话这功夫他唇色鲜艳的厉害,好像不止是唇瓣鲜艳,那脸色分明白的厉害。
文姝一把按住他手腕,仔细看去,“你还瞒了我什么?当初你什么都不曾提起,我不知你身负血海深仇,不是你与蔡氏的龃龉,甚至当初在安阳,我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曾知晓...”
“是我自负。”裴令均本是半蹲在文姝跟前,此刻却欲扶着榻沿站起来。
只是他动作比之以往有些僵硬,那唇色也愈发鲜艳,衬着那肤色也惨白的厉害。
文姝想问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裴令均倒先开了口,“阿姝,前世是我瞒你太多,今后不会了,总之是我对不住你...”
文姝见势不对,起身才扶着他的肩,岂料青年一个倒仰,眉间痛色明显。
他唇色深得几欲滴血,文姝立刻把扶住裴令均,离得近了,才瞧见那唇间分明就是血迹!
“裴令均——”
裴令均只听得这一声呼喊,紧接着便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夜里清风阵阵,院子里头却脚步声阵阵杂乱,含香头发乱糟糟的,小跑着叩开了屋门。
“姑娘,人带来了!”
崔培一进屋来,见裴令均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个药瓶来,从里头倒出一枚小拇指大的丹药,塞进了他嘴里。
“这是何故?我为何看不出他的伤势?”
无论内伤还是外伤,均看不出来,可脉象却孱弱至极,说不出的怪异。
崔培阖上门,同文姝到院里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老大他是怎么了,早在之前,老大便让我去寻丹朱神医的下落,从他那求得了一瓶保命丹,我私以为,老大身子康健,那丹药应也不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直到...”崔培目光放远,回忆道:“那日我们在一处客栈上歇脚,来往的旅客多,只余一间房。”
“夜里,我被咳声惊醒,起夜时看见里屋老大他...他惊咳不止,竟吐了血...”
待文姝听完,她面上已无一丝表情了,“他这般多久了?”
“还要说年前住在院子的时候说起。”
“已近小半年了啊...”
崔培不知裴令均为何患疾,不过看上去形势严峻,怕也耽误不得,只得道:“老大只怕不肯回暨京,还请文娘子想个法子,这病也不能老是怎么拖着。”
“我明白。”
裴令均服下丹药之后,面色果真红润了许多,连原先那骇人的唇色也不见了。
她伏在榻边,心道,裴令均,你果真还骗着我。
否则有了内伤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声不吭?
睡过一觉,次日起来,文吉已收拾好了行囊,特与屠文等人结伴一块北上。
院内,清苦的药味弥漫开来,文姝端着药进屋,立到榻边不期然与榻上青年对上了视线。
“何时醒的?”
裴令均道:“方才而已。”他闻见那药味,略一皱眉,打趣道:“怎生还要喝药?”
文姝正色道:“你与我实话实说,崔培说你病入膏肓,裴令均,你又瞒我?”
“咳...”青年脸色孱白,黑润眼珠轻轻在文姝面上流转一番,唇角勾起露出个受用的笑来,“这么关心我?”
文姝把药放在桌几上,面色冷淡,“我家不收病鬼,你若是不说,今日就搬出去。”
裴令均脸色一变,登时收起那副笑来,文姝是谁?脾气大得很,说撵就撵,他早就领教过了。
为着今夜不至于露宿街头,他勉强道:“医者怎也这么狠心?我可尚在病中呐...”
“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便是。”
前世文姝死后,裴令均因大闹公主府,杀了皇亲而被羁押宫中。
宁远侯世子不敬皇族蔑视朝纲、嗜杀宗亲的谣言甚嚣尘上,陛下自知保不住他。
便下了斩立决的圣旨。
只是偷梁换柱,裴令均未死而已。
在之后,他被转移在外,要求是隐姓埋名。
祝子晋就是这时候找上来的,少年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刚见着他抱着他的腿又哭又喊。
“舅舅,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娘怎么办啊?你就忍心丢下我们娘儿俩啊?”
彼时青年一身的颓丧气,倚靠在昏暗室内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形销骨立。
忽然,祝子晋擦干净眼泪,起身道:“舅舅是想要舅母回来?我有法子。”
裴令均的眼神倏忽亮起。
法子有是有,可逆天改命之事本就玄之又玄。
他们奔波千里,找到了云游在外的得道高僧,愿以他此身神魂,往世不入轮回,换的阿姝一线生机。
“此一遭,生死不计,难觅轮回,汝寻得机缘之时,亦是神魂俱灭之际。”
“我心甘情愿。”
天遂人愿,他如愿与她重来一世,可也不能继续陪她走下去了。
裴令均并未将实情和盘托出,只道自己神魂轮回两世,此为代价而已。
“可能治愈?”
文姝目光期盼,裴令均却淡淡一笑,逆天改命者付出代价,以此平衡世间世事,他死她生,一命抵一命罢了!
无甚可惜。
“或许有法子,也未可知。”
她目光质疑,若有法子,他早该痊愈了,又何必把自己拖到生生吐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