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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找吕护士……”
不知道是不是触及到过去的伤心事,肖俊手里的二锅头还没喝完,人就醉了,开始胡搅蛮缠,非要站起来朝屋外冲,嚷嚷着要去见吕楠。
“这是想在新欢身上寻安慰啊!”
高津蓉站了起来,一挥手,就让蓝天澜和王大卫赶紧过去拦人,她也朝大门走去,先肖俊一步来到门口,将房门反锁,以免那两人拉不住他,他真会跑出去撒酒疯。
她现在非常庆幸,今晚是在肖俊家涮的羊肉,要是在外面吃,可那就麻烦了。
肖俊很少喝醉,但一喝醉了,不是上梁揭瓦就是去街上找流氓来揍。
“那个叫魏川的是有多大魅力啊,让俊哥儿一提他就不行了?”
好不容易把肖俊送回卧室躺好,蓝天澜这才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释放出了自己八卦之魂。
高津蓉双手交叉环胸,客观评价:“现在不知道了,当年可是很有魅力的一个帅大叔,在我们胡同开网吧,男的女的都喜欢往他跟前凑。”
“那你呢?也凑过吗?”蓝天澜忙问道。
王大卫坏笑着抢话:“人家栗子那会儿的心思全在俊哥儿身上,别说魏川了,刘德华来了都不会多看一眼。”
“嗯哼!”高津蓉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那他和俊哥儿是怎么分的?”蓝天澜好奇道。
还是王大卫先开口:“他渣了俊哥儿。”
“为了一个富婆。”高津蓉补充道。
“呃……”蓝天澜骤然词穷。
“好…炸裂!”
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词。
高津蓉接着说:“我们几个都是异性恋,可能没法理解同性恋的想法,如果魏川当年劈腿的对象是个男的,可能俊哥儿不会被伤得那么重。”
“伤得越重越难忘。”蓝天澜自顾点点头。
王大卫接话:“除了感情上的伤害,魏川对俊哥儿来说太特别了,在他有了性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了,可还是压抑了那么多年,连我都没发现,我们可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所以不是魏川的出现,俊哥儿搞不好到现在还躲在柜子里呢!”
“魏川算得上俊哥儿在感情上启蒙老师了。”
“也许没有认识魏川,就那么装下去,反而会更好。”蓝天澜蹙眉道。
“谁知道呢?”高津蓉耸耸肩,“我们既没法预料将来,也没法重改过去。”
“比起他对魏川的复杂情感,我更好奇,他现在和那个吕护士咋样了?确定恋爱关系了吗?”她跟着又道。
王大卫摇头,“没确定,应该不会确定吧,他俩的职业都不允许自身有什么污点,既然融入社会,就要遵守一些规则。”
“不确定也好。”高津蓉叹了口气,“俊哥儿挺不容易的。”
“谁又容易呢?”王大卫拿起肖俊没喝完的那瓶酒,仰着脖子猛灌了一口,砸吧着嘴说道:“嘶…我打算干回房地产了,趁着天津这几年房市利好。”
“你不是不爱干那个吗?说天天跟客户、同事勾心斗角,整得像宫里的妃子似的。”高津蓉不解地看着他。
“嗐!”王大卫苦笑了一下,“可是干那个来钱快啊!”
“哦…原来田心的爸妈是嫌你挣钱少。”高津蓉撇嘴道。
王大卫忙摇头,“没,他们没那么说,但是吧……”
他摸了摸后脑勺,表情有些复杂,“面儿和钱咱总要占一个不是?”
“跑销售虽然听起来不比跑出租强多少,可要是跑成了金牌销售,钱和面儿不都有了?”
“那祝你成功!”蓝天澜没有废话,举起酒瓶,真挚地望着他。
王大卫展颜一笑,三人同时碰杯。
将酒瓶里的酒一口气喝光后,王大卫看向另外二人,“你俩呢?准备今年把事儿给办了吗?”
“我要考研呢!”高津蓉说道。
“那你呢?不急着三年抱俩吗?”王大卫又看向蓝天澜。
蓝天澜笑着摇头,“她都不急我急啥?我急就能生出孩子来吗?”
他拿起酒瓶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我也打算考研,最近陪她看书,我有些心痒,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深造。”
“啧!”王大卫砸了一下舌,“学霸的世界我理解不了。”
蓝天澜笑笑,没再接话,因为他的大实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担心自己在文凭上不如高津蓉,将来会被高海河嫌弃。
对高海河而言,自家孙女儿可是镶金的,王子来了都不一定能被他瞧上,自己要是不跟着高津蓉一起进步,等时间一长,好不容易得来的“平视”就又变成“俯视”了。
而且蓝建设也劝他考一考,觉得要跟伴侣步调一致,才会志同道合。
现如今,比起门当户对,三观一致更重要。
时光飞逝,转眼来到了2005年,中央决定开发滨海新区,这里被纳入了国家发展战略,成为“中国经济的第三增长极”,让不少人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天津,成为新天津人。
经济利好的形势下,王大卫的房产销售干得如火如荼,忙到已经无暇去想,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只在每次打车时,遇到爱讲相声的司机,不禁会想到从前的自己,想到还在跑出租的父亲。
他现在收入高了,父亲照旧早出晚归开出租,母亲也继续摆着早点摊,似乎,他们的工作已融入骨髓,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了。
那他自己了?
望着镜中成熟了不少的自己,他忽觉有些陌生。
“管他的,日子越过越好就行!”
拍了拍脸颊,将头发梳好,他的心情也整理好了,走出卫生间,揽上田心,跟随父母去机场。
他们要回营口,回王津岗和张桂芳的老家,参加王津岗母亲的葬礼。
除了参加葬礼,他们还要回一趟张桂芳的娘家。
上个月,张桂芳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手机来电,显示是自营口的号码,当时她的心就猛地一跳,一接起,果然是家里人的来电,是她大姐。
大家告诉她,他们的母亲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一夜之间谁都不记得了,只不停念叨着“芳子”。
大姐告诉,他们的母亲想她了,其实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不放心她,只是嘴上不说。
听完大姐的话,张桂芳沉默了良久,然后决定今年过节就回老家看看,谁想,一个月后竟收到了婆婆去世的消息,便把计划提前了。
所以,这次回营口,算是她带着丈夫和儿子,以及准媳妇去同家里人和解。
时过境迁,许多事,都该放下了。
这一年,蓝天澜和高津蓉同时考上了南开大学的研究生,做回了校友,不过,高津蓉是全日制,蓝天澜是在职读研。
高津蓉专心当学生,没有从前忙碌,就成了她迁就蓝天澜的时间,制定约会计划。
暑假期间,他们又去了一趟四川,自驾走川藏线。
当然,一次性走不完,他们分批走,反正来日方长。
“我想…去金堂看一看。”
回程的途中,路过成都时,高津蓉忽然开口,说得有些不确定。
“好!”蓝天澜倒是没有多想,“具体地址给我吧。”
一人犹豫时,另一人就不能犹豫了,否则会进退维谷。
见蓝天澜投以自己的一个坚定的眼神,高津蓉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就把之前肖俊给的地址说了出来。
当年她撕掉了哥哥的手机号和家里的具体地址,在彻底释怀后,又找肖俊专门要走了哥哥的修车铺地址。
只不过,两年过去了,她不清楚那家铺子是否还在。
在导航里输入地址后,蓝天澜就调转车头,直奔金堂。
高津蓉一路沉默,单手撑头靠在窗户上,失神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景色很陌生,又有些眼熟,似乎在她的记忆深处,曾走过这条路。
蓝天澜没有打扰她,静静地开着车。
三个小时后,他们找到了那家开在县上的修车铺,名字没变,他们猜测应该没有易主。
店名儿很简单,就叫“卢大娃修车铺”。
汽车、摩托车、自行车都在修,店员不多,客人也不多。
他们的车停在路对面,高津蓉的位置正好能看清店内的情况。
蓝天澜轻声问:“要下车吗?”
高津蓉抿了抿唇,最后摇头。
蓝天澜了然,安静地陪着她望向那里,寻找疑似她哥哥的人。
是他吧?
不多时,蓝天澜发现了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人,但仔细看,又不算年轻了,可能30岁左右,据说高津蓉的哥哥今年正好32岁。
最关键的是,对方的眉眼与高津蓉极其相似。
“爸爸…爸爸……”
忽然,一个穿着尿不湿的孩子摇摇晃晃地朝那人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
“哎呀…你慢点!”
女人看起来和高津蓉年岁差不多,不算漂亮,但很秀气。
那个孩子留着光头,看不出性别,口齿不清,应该还处于牙牙学语的阶段,蓝天澜推测,对方不会超过两岁,可能一岁左右。
男人转过身,弯腰抱起了孩子,跟女人说说笑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高津蓉笑了。
十分钟过后,她收回视线,对蓝天澜说:“我们走吧。”
蓝天澜莞尔颔首,踩下油门,返回天津。
就在车子驶离之际,男人猛地抬头望来,恰与正在掉头的蓝天澜透过前窗隔空相交。
蓝天澜一愣,随即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男人也迟疑了一下,回以颔首。
紧跟着,他的目光移向了高津蓉,顿时张大了嘴。
“看啥呢?”
女人见他痴痴地望着门外,好奇抬眸,只看到那辆车驶离了这里。
男人收回视线,摇摇头,“没啥。”
而后,他泯然一笑。
“你说栗子这次去四川旅游,会不会顺道去老家看看啊?”
肖盘山从泳池里冒头出来,趴在岸边转头问旁边的高海河。
“应该不会。”陈爱党抢话,“以栗子的性格,要去早就去了,再说,她又不是第一次去四川旅游了。”
蓝建设是后来知道的这件事,了解不多,不好发表看法,而是看向了高海河。
换做两年前,问他这个问题,准会跟你吵吵,骂你灶王爷扫院子多管闲事,但现在,他无所谓了,“去就去呗,看一眼又不会让他爹妈少块肉。”
“噗!”另外三人哑然失笑。
“一辈不管二辈事…三辈事也甭管。”蓝建设说道。
“我只管今年咱们嘛时候去跳狮子桥。”他的目光变得炯炯。
冬天不让跳狮子桥,他们就夏天跳,前提是,拿着能证明自己身体健康的体检表先给家人过目。
去年因为他查出来三高,只能眼巴巴瞅着另外仨在大家的欢呼喝彩中手拉手跳狮子桥,不仅如此,他还要在旁边守着他们的衣服,等他们游上来后递去浴巾和水,活像个管家。
为此,他坚持锻炼,改掉挑食的毛病,终于在前不久的体检中每项合格,这才让孔玲珠松口。
高海河掐指算了算,“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吧,赶在栗子回来前。”
家里人不反对,不代表就非常赞同他们去跳狮子桥,尤其是高津蓉,她一旦说“不行”,其他几个的家里人也会跟风反对。
闻言,另外仨人齐齐点头。
“就明天!”
“喂?”
大爷们都积极健身,肖俊这个干刑警的怎么能懈怠,不仅自己不懈怠,还拉着吕楠一有空就泡健身房,二人依旧是恋人未满的状态,不知情的,只以为他俩是关系好的铁哥们。
“江副队?”
正准备换衣服的肖俊听到手机响了,没看就接了起来,对方一开口才知道是江副队打来的电话。
大家都是刑警,虽然不在一个支队,但有合作还是会碰面,只是不再私下联系了,有事都是其他同事在交洽,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
这会儿,突然接到江副队的来电,肖俊一下没反应过来。
“巧巧,找到了。”江副队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低沉而厚重,好似不在同一个时空。
肖俊嗓子一紧,艰难开口:“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