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永黯中行走的人们,传说着一位守护者的名字。在他守护之下,灵魂不再沉沦,信仰永不消逝,文明之火得以延续。他自灵启中苏醒,凝视这破碎的世界:神格、灵魂、启示、旧日圣土、永黯之地;守护、栽培、守门人、启示者、神位……神迹未曾离去,华夏的辉光从未熄灭。启示者余明,他如光行于黯土,穿行在神话与现实的裂隙中,守望着人们对光明的向往。
第一章 长夜(一)
“来了,明子?”
卖烧麦的老赵一边用手旁的擦手布将手上微粘腻的水蒸气擦干净,一边招呼着眼前少年。
老赵说完之后,并没有立刻抬头,而是转而从另外一边摞在干净水管的塑料袋子堆上取出了一只塑料袋,右手撑开,这放在了身侧。
“两个烧麦,一杯豆浆,再来个鸡蛋。”
——两个烧麦,一杯豆浆,再来个鸡蛋。
几乎是同时,少年略显稚嫩沙哑的声音和老赵的心声重合。
老赵的面上浮现些许畅快的笑容,动作麻利地捡出来这些吃的,分别放进了打包的塑料袋子中。
几年了,少年每天早上都是吃这么些东西。
老赵麻溜地打包后,遂将食物递了出去,看着眼前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的小家伙,开口问道: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我看校门已经关了。”
老赵说着说着,忽然有些迟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看向眼前少年的脸庞,有些苍白、有些木讷,没什么变化,老赵呼出一口气,心中那一咯噔算是落了地,“……你爸还没回来吧?”
余明接过食物,摇了摇头,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没,谢谢赵叔。”
老赵叹了口气,皱着眉道,先是说:“和你赵叔说什么谢?……”
随后,他的神色有些走空——透过少年这张清秀却又带着些木讷的脸,他总能看到另外一张脸。
曾经,那人也是青春正好,然而到后面,却变得不人不鬼。老赵有点想吸烟,但是顾忌到孩子在这里,最终还是没有从深绿色军大衣的口袋中掏出烟。犹豫片刻,他再次开口道:
“华子快要回来了吧?”
话音落下,小小的早餐摊又是一阵沉默,但熟悉少年的老赵并没有觉得不耐烦或者其他情绪——
想到这孩子的经历,老赵心中涌起来的更多是心疼。
眼前的少年,名叫余明,家里老子叫余华。
那华子家里穷,早早地入了伍,华子身高体长、板正条顺,是十里八乡都认得的好小伙儿;然而,数年光阴过去,物是人非,这个社会变化得太快太快,脱离了故土、退伍回乡的华子回来后,这个地界,已经没了他的容身之地。
昔日的荣光似乎成了某种制掣,而更要命的是,这小崽子粘上了赌。
——一开始是五百八百,然后是七千八千,最后是十万八万、**卖肝,再然后就变得浑浑噩噩、妻离子散!
而当某次撞见孩子妈妈**后,酒后失手给人捅死了,最后被判了刑,关进去了八年。
伸手不管别家事,老赵不想评价什么,评价啥都没啥意义,他就可怜孩子——几年间,余明同时没了爸和妈,房子被清算后,也没了家。
住在**拨的救济房,拿着救济金和自己争气得来的学业奖金,好容易从小学上到高中,那造孽的老爸又出来了。
那老子就像水鬼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地将这个家庭拖入了深渊。
老赵又叹了口气。
余明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五块钱,一边点了点头,闷葫芦样,只是道,“今晚回来。”
闻言,老赵的眉头更是皱成一团。
老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余明却已经抬起那张有些木讷的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道,“赵叔,钱给你,我去上学了。”
余明将钱递了过去,但老赵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余明的手推了回去,他摆摆手,道,“走吧,要迟到了。”
话音落下,老赵已经低下头收拾摊子。
在以往,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多次,但每次,少年都会坚定地拒绝。
但这一次,余明只是眨了眨眼睛,眼睛里像是泛出某种涟漪,他攥紧了手中的钱,忽然轻又重地道了声,“谢谢。”
老赵头也没抬:
“怕就往赵叔这来,晓得吗?”
余明将钱重新放进口袋,他忽然扬起脸,在老赵看不见的地方,那脸上忽然出现一抹十分浅淡的笑容:
“不怕。”
余明转身,离开了。
……
太阳从东边晃到西边,城关镇高级中学高二1班,教室后侧方向,课间休息时间。
余明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子边那轮橙红的太阳,发呆。
窗子外,是尧山小学。
余明伸出手指,隔着窗子描绘着那些建筑的轮廓,每一撇,每一捺他都熟悉。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在大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后面和小伙伴们捉迷藏;下课的时候,他会急匆匆地从三楼的外置楼梯上跑下来,跑到操场上,瞎跑、疯玩;放学了,他会跑到一家叫文友书店的店里看书。
他很爱看书,最爱看的是金庸。
他记得那些书里那么多的人,一件件江湖过往,追根溯源——杀父灭母之仇。
想到这,余明眨了眨眼睛。
将手指从小学那块儿移了过去,顺着尧山小学的外围过去,手指绕过大路,来到【石羊小区】外围的位置——
余明记得,那个晚上,男人歇斯底里如同野兽入侵般焦急地冲回家寻找存钱的地方,再然后,是惊慌失措的另外二人,那男的跳窗逃跑,而女人则因为恐惧惊叫出声,最后男人用消防器打破了女人的头颅,仓皇地拿了抽屉的钱,扬长而去。
女人倒在血泊中,一双饱经岁月璀璨不再年轻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躲在窗帘后的自己。
……
八年过去了,他依然住在【石羊小区】。
有些人担心继续住在这里会不利于他健康成长,但余明觉得没所谓。
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在这里了。
他没和任何人说的是,之后的日子虽然艰难,但还是挺自由的。
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余明下意识地摩挲起自己的脖颈,在他还小的时候,每次那人赌输了回家,找不到妈妈,就会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看着自己挣扎的样子,似乎才觉得自己又找回了支配感,畅快地笑出声来。
——今晚,这个人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