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念的烧，在林岚专业的照料下，很快就退了。
第二天一早。
林岚更是破天荒的没有去公司，亲自给沈念念熬了一小锅软糯香甜的小米粥。
她依然没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也冷冰冰的，可动作却很细致。
一勺一勺的吹凉了，才送到沈念念的嘴边。
沈念念病了一场，变的格外黏人。
她一边乖乖的喝粥，一边用软软的小奶音，絮絮叨叨的跟这个漂亮的阿姨说着话。
“哥哥以前也经常生病。”
小家伙**勺子，含糊不清的说。
“听说之前每次被那些穿白衣服的坏人带走，回来之后，就要躺好久好久。”
林岚喂粥的手顿了一下。
“穿白衣服的人？”
“嗯，”沈念念用力的点点头，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后怕。
“他们总是抽哥哥的血，哥哥说一点都不疼，可念念知道，他每次肚子不舒服的时候都把嘴唇咬的白白的。
林岚喂粥的手，彻底停住了，随即她的眉头不自觉的就拧了起来。
抽血？还不是一次两次？
这对于一个健康的青少年来说，这太不正常了，除非……
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测，在她心底浮现，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不吓到眼前这个小东西。
“念念，哥哥身上有没有哪里会痛？或者有没有……伤疤？”
“有呀！”沈念念想都没想就用力点头，还伸出小手在自己肚子旁边比划了一下。
“哥哥这里，有一条好长好长的疤，红红的，像一只大蜈蚣，好丑好丑的。”
小孩子不懂的什么是手术什么是伤口，她只知道那条疤痕很吓人，奶奶说那是哥哥生病留下的。
反复的强制性抽血，外加上腹部一条长长的符合肾脏摘除手术位置的疤痕，术后长时间的虚弱反应……
作为一个顶尖的外科医生，她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苏瑾墨身上发生了什么。
“阿姨？”
沈念念被她突然变的无比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怯生生拽了拽她的衣角。
简装林岚猛然回过神，用指尖擦掉沈念念嘴角的米粥。
“没事，阿姨想到了一点工作上的事。念念乖，先把粥喝完。”
她将剩下的小半碗粥喂完，替沈念念盖好被子。“阿姨出去一下，你乖乖睡觉。”
说完，她转过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苏瑾墨正在客厅拖的。
他听到开门声，下意识的回头。
“你跟我过来。”
她没给苏瑾墨反应的时间，径直走到公寓最角落的书房，推门进去。
苏瑾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拖把，跟了进去。
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他们摘了你一颗肾？”
苏瑾墨的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她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苏瑾轩的白血病引发了肾衰竭，所以他们就摘了你的肾，移植给了他？！”
“他们这是谋杀！是故意伤害！苏瑾墨，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苏瑾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终于开了口。
“跟谁报？跟京市的警察说，苏氏集团的继承人，苏家的长子嫡孙，被自己的父母摘了一颗肾？你觉的会有人信，还是有人敢管？”
“我是医生，我可以给你做伤情鉴定！我可以出庭作证！”
“只要有证据，我们就可以起诉他们！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身败名裂！”
“代价？我为什么要为了那群人渣，再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我不明白吗？他们有最好的律师团队，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他们有无数的钱，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我被他们反咬一口，说我不孝，说我污蔑，说我精神有问题！我为什么要为了报复他们，再把自己拖进那个地狱里去？！”
他不想的。
他真的不想再跟那个家，跟那些人，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交集了。
每一次的接触，都像是把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再撒上一把盐。
太痛了。
他只想带着念念，安安静静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可那是你的一颗肾！”
“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你？！这不公平！”
“公平？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公平过？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给他准备的备用零件，这就是我的命！”
她还想再说什么，苏瑾墨却打断了她。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第一次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目光，看着她。
“林岚，算我求你。”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行吗？”
“我不想再跟苏家有任何关系，而且你斗不过他们的，苏家在京市是什么地位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黑的白的都有，你只是一个医生，你拿什么跟他们斗？”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再把你和念念牵扯进来。”
说到这书房里陷入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默。
而林岚看着眼前这个红着眼睛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却还在……
却还在担心会连累到她的少年，那股直冲脑门的滔天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是啊......她拿什么跟苏家斗？
她引以为傲的不过是自己这一身医术，可在绝对的权力资本面前这些东西脆弱的不堪一击。
就像当年的医闹事件一样，明明不是她的责任，可医院为了平息事端，为了不得罪那个有点小背景的家属不还是毫不犹豫就把她推出去当了牺牲品？
苏家……
比那个家属要可怕一万倍......
满腔的怒火瞬间就变成了一种……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无力感。
她很想为苏瑾墨讨回公道，想为他撕碎那些不公，可现实却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
说完后林岚别开视线，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张嘴干巴巴挤出了几句连自己都觉的可笑的安慰。
“你的身体……以后我会想办法帮你调理，虽然少了一颗肾但只要保养得当，对你未来的生活影响不会太大。”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信，对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年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苏瑾墨却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勉强，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才缓缓说道：“其实……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