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她看着眼前这个神仙阿姨，看着她脸上严肃的表情，和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用那只好着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林岚的白大褂。
“阿姨……”她用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小声的问，“念念……是不是把你弄疼了呀？对不起……”
她还记得，自己好像碰到了阿姨受伤的手。
林岚准备注射麻药的手，微微一顿。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都疼得快要哭出来，却还在关心她手疼不疼的小家伙，心脏最柔软的的方，又被狠狠的戳了一下。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孩子。
“没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了下来，“阿姨不疼。”
“那……”
念念又鼓起勇气，用一种带着点讨好的语气说。
“那阿姨你轻一点……念念会很乖的，念念不哭，也不会乱动……你不要生念念的气，好不好？”
林岚再也忍不住，别开了脸，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将眼底那股翻涌的酸涩压了下去。
她温柔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轻声开口。
“好，阿姨答应你，会很轻很轻。”
清创的过程，远比想象的要痛苦。
念念的伤口太深，而伤口又混杂着衣服的纤维和灰尘，她必须彻底清理干净。
即使打了局部麻药，那种尖锐的刺痛感，对一个三岁半的孩子来说，也几乎是无法忍受的。
沈念念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小小的身体因为疼痛而不住的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的往下淌。
可是，从头到尾，她真的没有大声哭闹一句，也没有挣扎一下。
她只是把头偏向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不停的念着。
“哥哥不哭……念念很勇敢……哥哥不哭……”
林岚捏着缝合针的手，稳得像磐石。
可她的心，却在这句小小的念叨声中，被搅得天翻地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她究竟……都经历过些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针终于缝合完毕。
林岚剪断了线，用纱布将伤口仔细的包扎好。
“好了。”她放下镊子，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而床上的小家伙，早已经因为脱力和疼痛，哭湿了半边枕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岚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那张挂着恬静的睡脸，看了很久很久。
她转身，拉开了抢救室的大门。
门外，苏瑾墨像一尊望妻石一样，死死的守在门口。
从刚刚到现在，他没有离开过半步。抢救室里那怕一丁点的响动，都能让他瞬间绷紧全身的神经。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在看到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弹射一般的冲了上去。
“她怎么样了？！”
他一把抓住了林岚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
“她有没有事？！你说话啊！”
林岚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换做平时，她早就一个过肩摔把这个不知天高的厚的臭小子撂倒了。
可今天，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她却罕见的没有发作。
她只是皱着眉，用另一只手，用力掰开了他的钳制。
“嘶……”
苏瑾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失控。
他看到林岚手腕上那道清晰的红痕，又看看自己发了狠的手，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依旧嘴硬得厉害，没有丝毫要道歉的意思。
“念念的伤口很深，但已经处理好了。”
林岚没跟他计较，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事实，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小姑娘失血有点多，但没有伤到肌腱和神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后续只要好好休养，注意别感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听到女人的这句话，苏瑾墨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回去。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一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的虚脱感，瞬间就席卷了全身。
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时，护士推着病床，将已经睡熟的沈念念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
“哥哥……”
即使是在昏睡中，小家伙的嘴里也还在不安的念叨着她最依赖的人。
苏瑾墨立刻丢下林岚，踉踉跄跄的跟上了病床。
他俯下身，看着念念那张苍白的小脸，和她胳膊上缠着的那厚得触目惊心的纱布，心脏又像是被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针，扎得千疮百孔。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能再快一点，如果他没有让她一个人等着……
林岚看着他那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样，又看了看病床上那个即使昏睡也不安稳的小东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我已经安排好了特护病房，你们跟我来。”
苏瑾墨闻言，猛地抬起头，神情全是戒备。
他不信这个冷漠的女人！
“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他不像沈念念那么天真。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这个女人，前一秒还冷酷无情的拒绝救人，下一秒，就因为念念替她挡了一刀，忽然变得这么好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瑾墨下意识的就把林岚归为了那种……和秦婉一样，做事必有图谋的成年人。
“我不想干什么。”
林岚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但她今天似乎格外有耐心，也懒得解释太多，只是平静的说道。
“那间病房更安静，也更方便照顾。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让她继续待在急诊混乱的走廊上，这取决于你。”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就朝电梯口走去。
苏瑾墨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几秒后，最终还是抿着唇，推着病床，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为了念念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他不得不妥协。
但他的心里，对这个女人的戒备，却上升到了顶点。
特护病房果然和楼下完全是两个世界。
干净，明亮，又安静。
沈念念被安置在了舒适的病床上，很快就有护士过来给她挂上了营养液。
苏瑾墨就像一头忠诚的恶犬，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警惕的看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尤其是林岚。
林岚对此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