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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哭声像是一根无形的绣花针穿透了厚重的铁门精准地刺入了两人的耳膜。
它不响亮,但却蕴**极其庞大的悲伤情绪,像一块被投入水中的海绵,正疯狂地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和热,让阴冷的走廊温度又一次骤降了几分。
陆月琦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她的情绪共鸣能力此时更像是一种负担。那哭声像是有某种魔力,能直接勾起人内心深处的同情与恐惧,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她扶着白语,警惕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门上那块标示着“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虽然已经熄灭,但仿佛有一层干涸的血迹覆盖在上面,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别听。”白语的声音沙哑,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和药物带来的眩晕感,提醒着身旁的陆月琦,“这里的任何声音都是陷阱。它在利用你的‘共情’引诱你过去。”
陆月琦连忙收敛心神,努力将那股悲伤情绪隔绝在外。
她看着白语那苍白如纸的侧脸以及他额头上因为痛苦而渗出的冷汗,心中担忧到了极点。
“白语,你怎么样?我们得找个地方……你现在必须休息一下!”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我没事。”白语摇了摇头,这句苍白无力的辩解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他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黑言的力量虽然暂时逼退了那个恐怖的“护士长”,但每一次的借用都像是在他那本就布满裂痕的灵魂瓷器上再狠狠地敲上一锤。
现在的他连维持站立都有些困难。
他没有再去看那扇门,而是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起来,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张挂着“瑶”的照片。
线索……
所有的线索都在相互关联着……
陆月琦外公那本充满了禁忌知识的日记;那个引诱灵魂成为建筑材料的“万首之塔”;那个名为“瑶”的神秘引路人;这座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记忆囚笼的进行着恐怖人体实验的安陵精神病院……
它们之间绝不是巧合。
“瑶……”白语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他试图从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里开始探索,从那个女孩那双带着一丝怯懦和不安的眼睛里解读出更多的信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和温茂然是什么关系?她……是‘万首之塔’派来的‘使者’,还是……温茂然实验中诞生的第一个‘成品’?”
无数的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相互碰撞,但药物的麻痹效应却像一层厚厚的浓雾阻隔着他的前进,让他的思维无法像往常那样清晰地穿透迷局,找到那唯一的真相。
“吱呀——”
就在这时,仿佛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从他们侧后方的一扇门里传了出来。
两人猛地转过头,那是一间挂着“档案室”牌子的房间。它的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刚才那声异响似乎是因为走廊里的穿堂风吹过而引起的。
白语和陆月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然。
哭声依旧在手术室里回荡,那是一个明显的陷阱。
而这个虚掩着的档案室虽然充满了未知,但很可能是他们眼下唯一能找到答案并且获得短暂喘息的地方。
“走。”
白语在陆月琦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那扇门前。
陆月琦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警惕地向里面望去。
门后的房间不算太大,里面靠墙摆放着一排排巨大金属档案柜。
柜子都已锈迹斑斑,有的柜门敞开着,露出里面因为潮湿而有些发霉的牛皮纸档案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纸张和铁锈混合的陈腐气味。
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上面同样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看起来……似乎很安全?
陆月琦扶着白语走了进去,然后立刻回身将门轻轻地关上,并从内侧插上了门栓。
虽然她知道这种物理层面的防御对于这些鬼东西来说毫无意义,但至少能带给她一丝心理上的慰藉。
“你坐下,别动。”陆月琦将白语扶到那张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坐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命令感。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白语说话。
白语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也没有再逞强,顺从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开始全力地运转自己的精神力,尝试着将那些侵入体内的药物一点一点地排出。
陆月琦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她从战术腰带上取下高强度手电筒,打开后,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了房间的昏暗。
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那把特制的精神冲击镇定枪,仔细地检查着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
档案柜、桌子底下、天花板的角落……她检查得一丝不苟。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也明白在这种地方任何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陷阱。
确认了房间暂时没有直接的威胁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那些巨大的档案柜上。
这里或许就藏着这座医院所有的秘密……
她走到一个离她最近的档案柜前,柜门上贴着标签,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1970-1975病患档案 A-G”。
她拉开一个沉重的抽屉,一股更加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抽屉里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数十个档案袋。
她随手拿起最放在上面的一个档案袋,吹了吹上面积累着的灰尘。
档案袋上写着一个名字:平鸿。
她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已经泛黄的纸。第一张是病人的基本信息表,上面贴着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面容憨厚,眼神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姓名:平鸿】
【年龄:42】
【入院时间:1972年3月11日】
【诊断结果:重度被害妄想症,伴有暴力倾向。】
【主治医生:温茂然】
温茂然!
陆月琦的心猛地一跳。
她迅速翻开第二页,从这页开始是手写的病程记录。
“3月12日:病人情绪极不稳定,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反复声称有人要‘偷走他的脸’。已进行初步药物镇定。”
“3月20日:药物效果不佳。病人出现**行为,试图用指甲抓挠自己的面部。已采取物理约束措施。温院长指示,可将其列为‘记忆剥离疗法’一期临床实验对象。”
“4月1日:实验开始。初次记忆剥离手术顺利。病人术后情绪稳定,但出现部分记忆缺失现象,无法回忆起自己的家庭住址。”
“4月15日:第二次手术。病人术后出现严重认知障碍,已无法辨认镜中的自己。但其‘被害妄想’症状已完全消失。实验……初步成功。”
“5月3日:病人于凌晨三点,用磨尖的牙刷柄刺穿了自己的双眼。被发现时已无生命体征。死亡原因……待定。”
冰冷的文字记录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以“治疗”为名推向了彻底崩溃和死亡的深渊。
陆月琦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让她浑身冰冷。她将档案塞回了抽屉里。
随后,她又接连打开了几个抽屉,里面的每一份档案几乎都记录着一个与平鸿大同小异的悲剧。这些冰冷的档案与墙上那些孩子们画下的恐怖涂鸦共同构筑起了温茂然那座人间地狱的完整面貌。
就在这时,她的手电筒光无意中扫过了房间最里面的一个档案柜。
那个柜子与其他柜子不同。它不是金属的,而是由厚重的红木制成,上面还带着一把巨大的黄铜锁。
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私人的老式保险柜,而不是用来存放普通档案的。
陆月琦的心中一动。她走了过去,试着拉了拉那把锁,纹丝不动。
她用手电筒仔细地照射着锁孔。这是一个结构非常复杂的机械锁,她目前的能力还无法应付这类复杂的开锁问题。
怎么办?
她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闭目调息的白语,不想去打扰他。
她决定靠自己。
陆月琦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可能用来开锁的工具。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办公桌的一个抽屉上。她拉开抽屉,在里面找到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金属开信刀。
虽然希望渺茫,但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她将开信刀的尖端小心翼翼地伸进锁孔里,用自己学过的一点点开锁技巧,凭着感觉在里面轻轻地拨动着。
“咔哒……咔哒……”
锁芯内部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声响。
就在她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轻响,那把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黄铜大锁竟然自己弹开了!
陆月琦自己都愣住了。她看了看手中那把普通的开信刀完全不敢相信。
“不是你打开的。”
白语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明。
“是它……想让我们看到里面的东西。”白语看着那把弹开的锁,声音里充满了凝重。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用“真相”作为诱饵的巧妙陷阱。
陆月琦感觉自己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但事已至此,他们没有退路。
白语缓缓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红木柜门。
出乎意料的是,柜子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档案。里面只孤零零地摆放着几个厚厚的黑色文件夹,以及一台老旧的十六毫米胶片放映机和几卷用铁盒装着的胶片。
白语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最上面的那个黑色文件夹吸引了。
文件夹的封面上用烫金的字体写着一个项目名称——
“巴别塔计划-可行性报告”。
巴别塔!
这是在调查局Ω级绝密档案里出现过的那个与“万首之塔”同源的代号!
白语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立刻拿起那份文件翻开了第一页。
一行充满了狂热与傲慢的字迹映入眼帘。
“……凡人的认知是有极限的,个体记忆的广度与深度决定了其思维的高度。精神疾病的根源,并非单纯的病理或创伤,而是个体认知无法承载其所经历之‘信息’的必然结果。因此,根治之法,不在于剥离,而在于‘扩容’。”
“……若能将上百个、上千个大脑通过某种介质连接起来,构筑成一个统一的‘集体意识’,一个‘思想的蜂巢’。那么,个体所无法承受的痛苦将被无限地稀释;个体所无法理解的真理将在这个宏大的‘超级大脑’中得到解答。届时,人类将不再受困于自身记忆的牢笼,我们将以此为基,搭建起一座能与‘神’直接对话的通天之塔……”
文件的落款处是温茂然那龙飞凤舞的签名。
白语终于明白了。
温茂然这个疯子根本不是在治疗病人!他是在用这些无辜的病人作为建筑材料,试图构筑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蜂巢意识”,一个微缩版的“万首之塔”!他不是在模仿,他是在献祭!他想用这个“巴别塔”作为敲门砖,去获得“万首之塔”的“垂青”!
而这座精神病院就是他的“工地”。
就在这时,陆月琦也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个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里没有那些疯狂的理论,而是一份份的人事档案。
她翻开了第一份。
【姓名:瑶】
【职位:实习护士】
【入职时间:1973年9月】
【备注:该员工性格内向,但心思细腻,对病人极富同情心。对温院长的‘巴别塔计划’表现出极高的兴趣与崇拜。是计划最理想的‘初代链接者’与‘引导者’人选。】
“初代链接者……”陆月琦喃喃地念出这几个字,只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也就是说……”
白语从她手中接过档案快速地翻阅着。在档案的最后还夹着一张手写的便签。
“……实验失控了。‘塔’的回响比我预想的要强大得多。它污染了‘链接’,瑶……她不再是她了。她变成了‘塔’的传声筒,一个只知道引诱更多‘材料’的傀儡……那场火……是我放的。我必须在‘工地’彻底变成‘塔’的领地前将它连同我所有的罪孽一起净化……”
便签上没有签名,但那熟悉的狂草无疑是属于温茂然。
原来如此。
温茂然玩火自焚了。他试图与魔鬼交易,却最终被魔鬼所吞噬。他以为自己是“导演”,却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塔”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那场大火不是意外,而是他最后的挣扎。
但他失败了。
他的“巴别塔”虽然被焚毁,但他那疯狂的意志连带着上百个病人的痛苦记忆,还有那个被“塔”污染了的“瑶”,他们被永远地被困在了这座医院的残骸里,形成了一个永不落幕的记忆囚笼。
“白语,你看这个!”陆月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她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几卷用铁盒装着的胶片。其中一个铁盒的标签上用红色的笔迹写着一个标题——“‘静思室’治疗录像-病人编号0”。
病人编号0。
第一个接受“治疗”的人吗?
白语和陆月琦对视了一眼。
他们知道这很可能是陷阱,但他们更知道,这里面或许就藏着摧毁这个世界的关键。
白语将那卷胶片装入了那台老旧的放映机里,然后轻轻转动摇杆给机器上弦。
“咔哒……咔哒……”
古老的机器发出了嘶哑的运转声。
一道充满了噪点的光束从镜头里投射而出,打在了对面那面空白的墙壁上。
画面开始播放。
那是一间和白语之前待过的“静思室”一模一样的漆黑房间。
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男人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镜头拉近,给了那个男人的脸一个特写。
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白语和陆月琦的呼吸同时停滞了。
那张脸上不止恐惧,还写满了痛苦、挣扎、不甘与疯狂。
温茂然!
“不……我不是病人……我是院长!我是这里的神!”画面里的温茂然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我成功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塔’的声音!它在呼唤我!它在许诺我永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缓缓地走进了画面。
是瑶。
但此刻的她脸上不再是照片里的那种怯懦与不安。她的脸上挂着一种无比温柔的微笑,那双眼睛里不带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如同深渊般的空洞。
她走到温茂然面前,缓缓地蹲下身,用带着无数重叠回音的声音轻柔地说道:
“是的,院长。您成功了。”
“现在,您将成为‘塔’最完美的一块核心基石。”
“来吧,登上塔顶,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她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温茂然的头顶。
“不——!”
伴随着温茂然最后一声绝望的惨叫,画面戛然而止。
放映机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一缕青烟从里面冒出,彻底停止了运转。
整个档案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白语和陆月琦久久无法从刚才那段录像带来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个世界的真正“主人”不是温茂然。
温茂然竟然成为了这里的第一个“病人”!
真正掌控着这座记忆囚笼的是那个被“万首之塔”彻底污染了的……
瑶。
开个定时发布,先睡啦!病比前两天好点了,脑子没那么晕乎乎的了,不过这两天咳嗽有点严重,还有一点点低烧,等病好了会回复大家的评论的,谢谢大家的关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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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