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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南阳府城南的破败民居内,一豆灯火,摇曳如鬼。
“青禾”端坐桌前,炭笔在粗糙的草纸上飞速游走,记录着刚刚汇总来的情报。
她就是那个扮演“寡妇”的高级特工,此刻的她,脸上没有半分病弱的哀戚,只有属于顶级谍报人员的冷静与专注。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
“咕……咕……”
声音凄厉,穿透夜幕。
然而,就在那啼叫声即将结束时,尾音却突兀地多了一个短促的上扬转折。
青禾握笔的手猛地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最高等级警报!
外围岗哨发出的信号,意味着敌人已经突破了所有外围防线,兵临城下!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窗外一眼。
她抓起桌上所有的纸张,连同那本记录着假账的账簿,毫不心疼地尽数投入一旁的火盆。
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贪婪地**着纸页,将那些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秘密,迅速化为飞灰。
几乎就在火焰升腾到最高点的同一时刻!
“砰!”
一声巨响,脆弱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木屑四溅!
数道黑影如饿狼般扑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鹰扬卫百户赵克!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寡妇”,而是一个从暗处疾速飞来的、毫不起眼的香囊。
赵克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就要挥刀格挡,但已经来不及了。
香囊在半空中“噗”的一声爆开,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刺眼至极的白色强光,如同一个小太阳,瞬间在狭小的室内炸裂!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鹰扬卫瞬间被那强光吞噬了所有视野,只觉得眼前一片惨白,双目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剧痛难忍,泪流不止。
他们惨叫着,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趁此千载难逢的混乱,青禾没有丝毫恋战。
她一脚踹翻身后的床板,露出一个早已挖好的、黑沉沉的地道口。
她没有片刻迟疑,身形如狸猫般敏捷,熟练地钻了进去,迅速消失在城市的下水道网络之中。
……
虎牢关外,废弃茅屋。
暗桩“土拨鼠”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份复刻好的丝绸图纸卷成最细的纸筒,准备塞入信鸽的脚管。
就在这时,远处南阳府的方向,数道暗红色的狼烟,接连不断地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下格外醒目。
城门戒严!
全城搜捕!
“土拨鼠”心中猛地一沉,攥着图纸的手指瞬间发白。
他知道,城内出事了!
青禾,还有他们苦心经营的网络,正面临灭顶之灾!
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从怀中取出另一张早已备好的、火柴头大小的示警短笺。
他咬破指尖,用血水将上面的字迹浸润得更加清晰,然后一并塞入了信鸽的脚管。
“去吧,老伙计。”他拍了拍信鸽温热的羽毛,看着它奋力振翅,冲入无尽的夜空。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青禾,兄弟们,一定要活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片刻停留,对身旁的两名手下比了一个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分散潜伏”的手势。
三人没有一句言语,如同三道鬼魅,各自没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
……
虎牢关附近,一家烟熏火燎的路边酒肆。
工部侍郎孙承佑正独自一人,喝着最劣质的烧酒。
桌上只摆了一碟茴香豆,他却喝得双眼赤红,失魂落魄。
几个一直忠心跟随他的老工匠,在邻桌唉声叹气,却又不敢上前劝慰。
酒过三巡,胸中的郁结与不甘,终于化作冲天的怒火。
“砰!”
孙承佑一拍桌子,震得酒碗里的劣酒都溅了出来。他赤红着双眼,对着那几个老工匠,声音嘶哑地低吼道:“王安小儿,不过一幸进之徒,懂个屁的营造之法!”
“他那所谓的‘神仙方子’,轻浮多孔,看似坚固,实则后患无穷!我反复推演过,若真用此物去加固那内循环风道,平日里看不出端倪。可一旦兵工厂全力开动,炉火最旺之时,风道必然因热胀冷缩而产生细微裂缝!到那时,致命的毒烟就会从那些孔隙中渗出,整个兵工厂,将成一座杀人不见血的毒气炼狱!”
老工匠们闻言,骇然色变!
孙承佑猛地站起身,因酒精而摇晃的身体里,却爆发出一种属于技术官僚最后的风骨与决绝。
“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大景的基业,毁于此等奸佞之手!”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光芒。
“我得回去!我得盯着他!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我也要找到证据,在灾祸发生前,揭穿他!”
……
桃源县,议事厅书房。
李澈与萧青鸾正对着巨大的沙盘,推演着后续计划的种种可能。
“扑棱棱……”
一只风尘仆仆的信鸽,如同黑色的闪电,穿窗而入,精准地落在了李澈早已伸出的手臂上。
李澈熟练地取下脚管,倒出两个用蜡丸封好的细小纸筒。
他先打开了那个稍大的,里面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兵工厂风道图。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薄如蝉翼的丝绸展开在桌上,昏黄的灯火下,那幅结构精密、标注清晰的图纸,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李澈的眼中,爆发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青鸾你看!成功了!有了这个,我们就能……”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注意到了那个被自己随手放在一旁、小得多的蜡丸。
他疑惑地捏开蜡封,从中抽出那张更小的示警短笺。
只看了一眼,李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
南阳府,城南破败民居。
赵克用一块湿布蒙着眼睛,强忍着双目中火烧火燎的剧痛,在一片狼藉的室内来回踱步。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些还在痛苦呻吟的手下,而是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个黑沉沉的地道入口和火盆里尚未燃尽的灰烬。
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半分失败的暴怒,只有属于顶尖猎手的、冰冷的冷静。
片刻之后,他缓缓站起身,对身旁的副手,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气,下达了新的指令。
“传令全城,搜查所有下水道出口。另外,通知各地分部,留意一种能瞬间发出强光的‘西域妖火’。”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那空无一人的房间,声音里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凝重。
“我们的对手,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他们不仅有严密的组织,还有我们闻所未闻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