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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内,随着李澈那石破天惊的“王炸”计划部署完毕,压抑凝重的气氛被一种冷静而狂热的执行力所取代。
蓝图已经绘就,接下来,便是三路人马,在三个截然不同的战场上,将这惊世骇俗的构想,化为现实。
棋盘已经摆开,三颗关键的棋子,在李澈的调度下,开始悄无声息地落向它们各自的致命位置。
……
桃源县,水泥窑工坊。
天光才刚刚撕开东方的鱼肚白,热浪滚滚的窑坊内,李澈便和福伯一头扎了进去。
“先生,这……这真的能成吗?”福伯看着面前一排陶罐,里面分别盛放着细如粉尘的草木灰和用丝绸反复过滤过的皂角原液,脸上写满了忐忑。
“放心,福伯,相信科学。”李澈拿起一杆小小的铜秤,亲自上手,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魔鬼,藏在细节里。草木灰,多一钱则脆,少一钱则密。皂角液,浓一分则泡大,稀一分则无力。我们的目标,是创造奇迹,不是烧砖。”
第一次试烧开始。
在李澈的指挥下,工匠们严格按照配比,将材料混入即将成型的水泥砂浆中。
然而,当第一块样品脱模冷却后,只听“咔嚓”一声,福伯用手指轻轻一捏,那块看似坚固的水泥砖,竟应声碎成了粉末。
“唉!失败了!”几名工匠顿时面露忧色。
“不,这不是失败,这是数据。”李澈却毫不气馁,他捻起一点粉末,冷静地分析道,“窑温稍高了三分,导致皂角液提前沸腾,气泡生成过快、过大,破坏了内部结构。我们不是要让它变成酥糖,而是要让它变成一块会呼吸的石头。”
他立刻调整了入料的时机和窑炉的降温曲线,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到了分钟。
第二次试烧,气氛愈发凝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座散发着灼人热气的窑炉。
当第二块样品被小心翼翼地取出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它看起来与普通的青砖别无二致,只是入手的分量,似乎轻了那么一丝丝。
福伯颤抖着手,用尽全力去捏,那砖块却纹丝不动,坚固如常。
“成了?”周山在一旁看得心急,忍不住问道。
李澈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手势。
两名工匠立刻抬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四面密封的巨大木箱。
箱子顶部,恰好有一个与水泥砖大小相符的凹槽。
李澈将那块“蜂巢水泥”砖稳稳地嵌入凹槽,完美地将木箱封死。
随后,他亲自点燃了一盆混有湿草的炭火,将其从箱子侧面的一个小门里,送了进去。
浓烈的、带着草木潮气的浓烟,瞬间充满了整个木箱。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块看起来天衣无缝的水泥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息,两息,十息……
木箱内烟气翻滚,水泥砖的表面却没有任何变化。
福伯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众人以为这次实验又将失败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一缕极淡、极细的青烟,如同有了生命的鬼魅,竟从那坚实的水泥砖表面,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渗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
它们汇聚在一起,在工坊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只幽魂在缓缓吐息。
福伯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张大了嘴,指着那缕青烟,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成了。”李澈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就是魔鬼的砂浆。”
……
京城,顶级酒楼“醉仙居”。
永平侯爵的夫人刚刚赢了一场马球赛,心情大好,在后花园设下茶会,宴请一众闺中密友。
席间,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贵妇们谈笑风生,讨论着最新的首饰花样和宫里的趣闻。
“说起来,我家那位最近可真是愁白了头。”一位穿着八品安人服饰、相貌毫不起眼的妇人,端着茶杯,状似无意地抱怨起来。
她正是萧青鸾“梅香坞”体系下,一枚早已沉寂多年的棋子。
旁边的定远伯夫人立刻来了兴趣:“哟,陈安人,你家夫君在工部任职,那可是个肥差,有什么可愁的?”
陈安人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既想炫耀又怕惹祸的语气,神秘兮兮地说道:“姐姐们可千万别说出去!听闻啊,摄政王殿下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份神仙方子,能造出世上最坚固的水泥,咱们工部都眼红着呢!”
“竟有此事?”贵妇们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
“可不是嘛!”陈安人一脸的惋惜,“只是……听我家那口子说,那方子似乎有点微瑕,偶尔会导致墙体无故开裂。王爷正为此事烦心,下了死命令,让工部那些大人想办法呢!这不,我家那位天天被尚书大人逼着翻故纸堆,头发都快掉光了!”
这则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子,迅速在贵妇圈中漾开层层涟漪。
不到半日,这则混杂着“神仙方子”、“摄政王烦心”、“工部无能”等刺激性元素的秘闻,便以惊人的速度,通过一张张华贵的床榻,吹进了京城各个衙门官老爷的耳中。
……
南阳府外的官道驿站。
夜已深,被鹰扬卫盯上的“万源商号”管事,一改之前的沉稳,变得格外高调张扬。
他包下了驿站最好的上房,点了最贵的酒菜,喝得酩酊大醉,满面红光。
“嗝……不就是……不就是赔了点石头钱嘛!算个屁!”他搂着一个陪酒的歌姬,舌头打着卷,对着邻桌的客商大声吹嘘,“告诉你们,老子……老子早就留了后路!明天,就去南阳府,谈一笔丝绸大生意!一单,就把所有损失都赚回来!”
邻桌的客商起哄道:“掌柜的,您就不怕再赔了?”
“怕?”管事“啪”的一声,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拍在桌上,醉眼惺忪地笑道,“实话告诉你们,老子真正的家底,都藏在城外那伏牛山里!那里有个秘密货仓,就算天塌下来,老子也能东山再起!”
不远处的角落里,两名扮作行脚商的汉子,将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片刻之后,驿站后院的马厩旁。
鹰扬卫百户赵克听完手下的汇报,锐利的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审慎。
“哼,手段如此拙劣,生怕我们看不出他在演戏么?”他冷笑一声。
一名下属低声道:“大人,那我们……”
“分出一半人手,连夜去伏牛山,把那个所谓的‘秘密仓库’给我摸个底朝天!”赵克眼中寒芒一闪,“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剩下的人,继续给我盯死这只狐狸!他越是想把我们引开,就说明他身上藏的秘密越大!看他到底要唱哪一出!”
这位专业的百户,自以为看穿了对方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却恰恰因为这份专业和多疑,做出了一个正中李澈下怀的错误判断。
……
夜,再次深了。
三封用不同暗语加密的信件,先后通过信鸽和快马,抵达了桃源县的议事厅。
李澈、萧青鸾和周山齐聚沙盘前。
“蜂巢水泥,已成。”
“京城流言,已起。”
“鹰扬卫,已分兵入套。”
三份捷报,简洁而有力。
李澈看着沙盘上,那枚代表鹰扬卫主力的棋子,被自己成功调离了虎牢关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很好,鱼饵已经撒下。”
他抬起头,看向萧青鸾,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接下来,就看王安那条老狐狸,什么时候会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