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澈与萧青鸾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达成了默契。
危机已然悬顶,**的脓疮亦已揭开,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而是解决问题、收拢人心的时候。
周围数十名工人,正用一种混杂着恐惧、麻木、愤怒和一丝微弱期盼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他们既是受害者,也是这场危机的见证者,他们的向背,将决定桃源县的根基是否稳固。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李澈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没有去勘查那道骇人的裂缝,更没有立刻审问罪魁祸首。
他只是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民兵队长张龙,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张龙!”
“属下在!”
“传我的话,让食堂立刻送一百人份的肉汤和白面馒头过来!要快!”李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采石场,“告诉他们,今天采石场的所有兄弟,伙食标准翻倍!”
这道命令,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工人们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
他们愣住了。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没有到来,等来的,竟是热腾腾的肉汤和白面馒头?
工人们麻木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那份深藏的、几乎被饥饿与绝望磨灭殆尽的感激,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几个年轻的工人,眼眶甚至当场就红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承诺,实实在在的食物,更能安抚人心。
下达完命令,李澈才转向萧青鸾,两人之间的默契已无需言语。
“我去看看那道裂缝,这里……交给你了。”
“先生放心。”萧青鸾轻轻颔首。
在等待食物的间隙,李澈带着几个懂行的老石匠,走向那片危险的岩壁。
而萧青鸾,则将安抚人心的任务,完全接了过来。
她没有高高在上的训话,也没有空洞的安抚。
她缓步走到那位最先向她诉苦、满面愁容的老石匠面前。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伸出那双本该弹琴绣花的纤纤玉手,轻轻为老石匠拍去了肩上因惊吓而沾染的灰尘。
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老人家,”她的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贵气与真诚,“你们受的苦,我们都知道了。”
她环视着周围所有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先生说了,公道一定会给你们,一个都不会少。”
她不是在命令,而是在承诺。
这番话,配上她与生俱来的那份雍容气度,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让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李澈勘查完裂缝,面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他召集了所有石匠工头,在地上画出了一张潦草却精准的结构图。
“情况比想象的还糟,”他沉声道,“这道裂缝贯穿了整片作业面,随时可能大面积垮塌。用人力一点点清理,太慢,也太危险。”
工头们闻言,脸色一片死灰。一个资格最老的工头颤声问道:“先生,那……那这片石山,岂不是废了?”
“废不了。”
李澈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方案。
“我们,要给它做个‘外科手术’。”
他看着工匠们惊恐而困惑的眼神,用他们能懂的语言解释起来:“我们利用黑火药,不是要炸毁它,而是要利用它受控燃烧时产生的推力。在我们精确计算好的几个点上,钻孔,填药。点燃之后,它就像一把无形的巨锤,配合着山石本身的纹理,像用锤子和楔子一样,‘敲’掉最危险的那块悬石。”
“敲……敲掉?”工头们听得目瞪口呆。
黑火药在他们眼里,是毁天灭地的凶器,何曾想过能用得如此精巧?
李澈又在地上画出几个箭头,标明受力方向:“你看,这里的力是推,这里的力是震。只要药量和位置控制得好,我们就能让那块几万斤的悬石,按照我们想要的方向,整整齐齐地崩落下来,而不是炸成一地碎块。”
工匠们从最初的惊恐,到怀疑,再到顺着李澈的图示苦思冥想,最后,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眼神,充满了对李澈“神鬼莫测之能”的无上敬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独轮车的“吱呀”声,食堂的伙夫们推着几个巨大的木桶,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浓郁的肉香,瞬间飘散在整个山谷。
当热气腾腾的肉汤和雪白的馒头,结结实实地捧在每一个工人手中时,许多人甚至都忘了吃,只是呆呆地看着碗里那大块的肉片,眼泪无声地滑落。
李澈等到所有人都吃上了东西,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温暖与尊重时,他才缓缓开口,冰冷的声音响彻全场。
“把钱贵,带上来!”
早已被民兵控制住的钱老头,此刻面如死灰,双腿发软,被两个队员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场中。
李澈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条条列出他的罪状,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克扣物资,断绝兄弟们的活路,是为不义!”
“罔顾人命,置数十条性命于悬崖之下,是为不仁!”
“虚报功绩,损公肥私,败坏桃源县根基,是为不忠!”
“此等不忠不仁不义之徒,该当何罪?”
“杀了他!”
“让他偿命!”
工人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李澈却摆了摆手,压下了众人的喧嚣。
他看着瘫软在地的钱老头,宣布了最后的判决。
“杀了他,太便宜了。”
“我宣布,罚钱贵,入苦役营,负责为采石场修筑最坚固的安全壁垒。什么时候悬崖的隐患彻底清除,什么时候他才能出来!”
李澈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冷冽如刀。
“让他亲手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这种“从哪跌倒,就让他在哪干活”的惩罚方式,极具冲击力和警示性,让所有心怀鬼胎的人,瞬间不寒而栗。
眼看大势已去,钱老头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怨毒与疯狂的光芒,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试图拖所有人下水。
“凭什么只罚我一个!”
“窑厂的王管事,运输队的张头儿,他们都拿了好处!我克扣下来的钱,大半都孝敬他们了!”
“李先生,你不能只抓我一个!”
他那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嘶吼,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入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