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死了娘也叫惩罚？
裴云序的目光始终锁在姜翎身上，只见她若有所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怎么了？”
他心下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触手一片冰凉，让他眉头微皱。
“怎么这么凉？去屋里吧。”
姜翎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动作幅度之大，让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倏地站起身，借以掩饰瞬间的失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有话跟你说。”
掌心骤然落空，带着她残留的凉意，让裴云序周身气息瞬间冷了几分。
然而，听到她后半句话，那点不悦又被一种期待所取代。
他抬眸，冷淡地瞥了一眼仍坐在原处的赵璟，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赵璟不爽地看了他一眼。
“明日武安侯也要上朝的吧，病体未愈，还是仔细些好。”
“不劳少主操心。”
立春默默看了两人一眼，轻咬下唇，随着赵璟一同离去。
出了院门，赵璟突然停了脚步。
“你会解毒。”
赵璟用了肯定句，立春心一惊，但面上还是装无辜。
“少主想多了，这种东西我见都没见过，怎么会解。而且，我没有理由不告诉他们吧，少主这般怀疑我？”
赵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只是炸她一下。
“武安侯的死活我不在乎，但雄蛊出了问题，雌蛊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我会派人去接纳玛姑姑，希望这期间，你能好好照顾她……”
“纳玛姑姑远在蒙族，一来一回起码三个月过去了，还是等等信吧。”
“纳玛姑姑一个月前就往京城赶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立春沉默了一瞬。
纳玛姑姑是她的师傅，也是蒙族的大巫医，怎么会突然出山。
那她的妹妹是不是也来了京城？
赵璟见她不说话，自然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他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意有所指。
“帮我再做一副吧，这个戴久了有点不舒服了。”
立春微愣。
心里复又泛起了一丝涟漪。
少主这意思，似乎是在安抚她？
而院中重归寂静，只余风吹过桂花树的沙沙声。
几朵金黄的花瓣悄然飘落，沾在姜翎的肩头。
裴云序下意识抬手，想为她拂去，她却微微侧身避开了。
那朵桂花顺着她的动作滑落，无声地跌碎在青石板上。
他眸色一暗，心也随之沉了沉。
“京中还有不少当年蒙族圣女带进宫的人，圣女出事，这些宫人也被卖了，我记得舒家就有一位。”
她又将矛头指向了舒羽。裴云序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无力。
“蛊虫之事，绝非她所为。”
“为什么？”
姜翎转过身，清亮的眸子里反射出一张无奈的脸。
裴云序喉结滚动，有些难以启齿，但若姜翎不知，她又要多想。
“因为……**是她下的，她若知晓同心蛊的存在，怎会不知情动会引发何种后果？”
这件事齐太医已经跟她说过了，但姜翎不信。
“你真以为她会考虑什么后果吗？给你下药，给玉儿下药，你还要偏帮于她。”
姜翎眼里闪过一丝怒气。
“既然如此，何必假惺惺地在我面前否认你对她有情！”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承诺过会庇护她！下药之事，我自有惩处，日后也绝不会再让她接近玉儿！姜翎，你莫要无理取闹！”
“惩处？”
姜翎冷笑一声，因激动声音微微发颤。
“你真的认为舒家死士领命杀我之事，仅是田氏一人主谋？她舒羽又可曾受到半分真正的惩罚？死了娘亲就叫惩罚了？”
“姜翎！慎言！”
裴云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看见姜翎眼中最后一点微光，随着他这句呵斥骤然熄灭，只剩下浓重的失望与冰寒。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欲置我于死地，牵连我身边之人！就因为她救过你，所以我和孩子就活该忍受这一切吗？”
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
“裴云序，你若护不住孩子，那就把孩子还给我，我带着他们离开，离你们的是是非非远远的，再不用受这份窝囊气！”
凛冽的秋风仿佛从四面八方灌入肺腑，裴云序只觉心口一阵剧痛，气血翻涌不止，喉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你……”
姜翎脸上的怒意瞬间被惊惶取代，她下意识地上前扶住软软倒下去的裴云序。
“我去找立春！”
她急着想去找人，裴云序却抓住了她。
身体的虚弱和无力，以及体内似有虫蚁啃咬的痒意和难受都在吞噬着裴云序的意志。
但他嘴角却微微翘起。
他有些庆幸，雄蛊先发作了，她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份痛苦。
而在庆幸之中，他又觉得以弱示人这招似乎也挺好用的。
以前都说男人大丈夫要顶天立地，他性子冷硬，也没人教他家人之间要如何相处。
姜翎脾气愈发拧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哄。
这个蛊虫来得却正是时候。
因为姜翎第一时间扶住了他。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传递来的却不是厌恶，而是无法作伪的焦急。
她为他着急。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穿透了身体内外的痛苦，带来了一丝荒谬而隐秘的欢愉。
他甚至卑鄙地希望这痛苦能延续得再久一些，好让她这片刻的关切与紧张，也能停留得再久一些。
他喜欢看她为他乱了方寸的模样，喜欢那双漂亮眼眸里重新映满他身影的样子，哪怕是因为担忧。
胸口疼得更加厉害了。
裴云序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他想要姜翎满心满眼里全是他。
他想把姜翎留在身边。
不管以什么理由。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你还好吗？”
裴云序靠在姜翎肩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身上。
姜翎有些不适应这般的亲近，她的心跳也突然加快了起来。
“离我远点！”
温度突然冷却，裴云序突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