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如避蛇蝎
温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门口的，又是怎么走进洗手间的。
她打开水龙头，不断的用冷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镜子里的她，一张脸苍白得吓人，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看着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被掏空了，只剩下一片木然的钝痛。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宝宝？”
门外传来宋骋的声音，大概刚睡醒的缘故，有些沙哑，还透着一丝警觉。
“你怎么起来了？不舒服吗？”
温柔猛的一惊，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自己被发现了吗？
她赶忙用毛巾擦干脸，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没……没有，就是有点口渴，起来喝点水。”
她打开门，低着头，不敢看他。
宋骋就站在门口，穿着睡衣，头发略显凌乱，看起来真的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在她湿漉漉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
“只是喝水？”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
“我看你进了洗手间好久。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温柔强迫自己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能……可能是晚上汤喝多了，有点水肿，洗把脸清醒一下。”
宋骋沉默的看了她几秒，仿佛在评估她这番话究竟有几分真。
最终，他脸上的疑虑似乎消散了一些，伸手自然的揽住她的肩膀，想要带她回卧室。
“那就回去继续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
他的手刚碰到温柔的肩膀，她便猛的一哆嗦，立刻甩开了他。
动作快的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温柔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努力找补着：“我……我突然睡不着了！”
因为太过紧张，声音都不自觉的尖锐了起来。
“想起学院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我去书房弄一下，你先睡吧！”
说完，她不敢再看他的反应，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进了书房，反手就锁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脏狂跳的像是要炸开。
门外，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温柔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能想象到宋骋此刻一定站在门外，脸色绝不会像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
他那么深沉敏锐的人，怎么可能不起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意味不明的轻叹，然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回卧室了。
温柔这才脱力般的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无声的痛哭起来。
他们之间，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种境地？
第二天，温柔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浮肿的双眼来到医院。
父亲被推去做检查了，病房里只剩下母亲在整理东西。
温母一抬头看到女儿这副模样，顿时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拉她坐下。
“小柔，你这……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昨晚又没睡好？怎么憔悴成这样？”
她连忙拉住了女儿的手，心疼的摸着她冰凉的脸。
“是不是和宋骋闹别扭了？我看他昨天还好好的……”
温柔看着母亲关切担忧的脸，鼻尖一酸，几乎要将满腹的委屈和恐惧全盘托出。
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不行，不能告诉母亲。
父亲已经倒下了，她不能再让母亲承受这些。
而且，她没有证据，说出来除了让母亲更加担心焦虑，又能改变什么？
她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没有……妈，你别瞎想。”
“我就是，就是最近总是做噩梦，睡不踏实。可能是太担心我爸了。”
“只是做噩梦？”
温母显然不太相信，知女莫若母，女儿眼中的疲惫和惊惶绝非仅仅是睡眠不好那么简单。
“真的……”
温柔低下头，躲避着母亲探究的目光，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等爸爸好了，我就能睡安稳了。”
就在温母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宋骋提着一个果篮和一束新鲜的百合花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看起来清爽又温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切。
“阿姨，柔柔。”
他微笑着打招呼，目光落在温柔身上时，格外温柔。
“我来看看叔叔。今天情况怎么样？”
他这番表现自然极了，仿佛昨夜书房外的那一幕幕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温母见到他，脸上的担忧稍稍褪去了几分。
“去做检查了，还的一会儿才能回来。你这孩子，工作那么忙，还总是跑来跑去的。”
“应该的。”
宋骋将花和水果放下，很自然的走到温柔身边，伸手想碰碰她的脸，语气心疼。
“脸色还是这么差，昨晚又没睡好？”
温柔在他手指碰到自己之前，下意识的微微侧身避开了，动作快的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宋骋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微微的暗了一瞬，但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
温柔的心跳漏了一拍，生怕被他看出更多端倪，连忙找补，声音有些干巴巴的。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宋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勉强，转而看向温母，语气体贴。
“阿姨，您也熬了好久了，要注意休息。
“我看柔柔状态不好，要不我先带她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喝杯咖啡或者只是坐一会儿也好。”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他爱极了温柔。
温柔的心却猛的一紧。
单独和他相处？现在？
她做不到！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更怕自己会在他那双看似深情的眼睛里彻底崩溃。
“不用了！”
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因为急切而显的有些生硬。
“我……我想在这里等我爸的检查结果出来。哪里也不想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拒绝的太快太直接，反而显的越发异常。
果然，宋骋的目光沉静的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审视。
温母也疑惑的看了女儿一眼。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