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村,那股浓重的血腥和绝望气息比箬溪村更甚。村子显然被彻底洗劫过,房屋破损,哭声零星却撕心裂肺。他们直奔村尾盼娣家。
低矮的土屋外,围着几个默默垂泪的陈家族人。屋里,盼娣嘶哑的哭声已经近乎无声,只有机械的、绝望的抽噎,门槛上的小草抱着侄子也在默默垂泪。
林岁安跳下车,提着包冲进屋。
昏暗的光线下,陈铁柱直接躺在门板拼成的简易床铺上,身上盖着一床破旧染血的被子。他脸色是失血过多的骇人灰白,呼吸微弱急促,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
盼娣瘫坐在一旁,紧紧攥着丈夫一只冰凉的手,眼神空洞,仿佛魂魄都已随之而去。
林岁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种面色,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征兆!
她快步上前,声音却竭力保持镇定,不容置疑:“盼娣姐,让我看看,大哥,你让他们都不要挡在门口!”
她轻轻掀开被子。陈铁柱胸前、腹部有两三处极深的刀伤,最致命的一处在腹部,不过好在都被结实的包扎了起来,才能拖这么久还活着,看来是盼娣做的。
“铁柱姐夫?”林岁安呼唤一声,同时迅速检查瞳孔。瞳孔对光反应极其迟钝,已然有了散大的迹象。
“还有一口气!必须立刻抢回来!” 林岁安的声音斩钉截铁,像一把刀劈开了屋内的绝望。盼娣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神里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的、近乎乞求的光。
她立刻打开医药包,最先取出的就是参片,迅速塞入陈铁柱舌下吊住那缕微弱的气息。紧接着,她拿出大量止血粉,快速清理伤口周围后,将药粉死死按压在最大的出血点上。
然而,伤口太深,失血太多,传统的止血粉效果来得太慢。林岁安能感觉到手下生命的温度正在飞速流逝。
她借着医药包的掩护,意念沉入空间,毫不犹豫地取出了效果最强的现代止血凝胶和一支预充式强心针剂。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幸亏为了以防万一空间里有好几只撕开了包装的凝胶,这会只需要将其精准地注入最深的伤口内部。凝胶遇血迅速膨胀,形成一道高效的物理屏障,内部含有的凝血成分开始快速起效。
几乎是同时,她扯开陈铁柱肩头的衣物,用酒精棉片(空间取出)快速消毒,将强心针剂精准地注**去。
她是背对着众人做这些的,福平跟盼娣这会都站在外围看,没有靠近。这一系列动作隐蔽而流畅,在他们俩看来,只是她从大包里拿出了些药物有效的药粉和药水。
强心针的效果几乎立竿见影。陈铁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嗬气声,原本几乎停止的胸腔重新出现了明显一点的起伏!
血,在凝胶和按压的双重作用下,也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渗出。
“血止住了!” 林岁安终于舒了口气,为难死她了。
盼娣闻声,眼泪流得更凶,却是希望和恐惧交织的泪水。
林岁安不敢有丝毫松懈,手下不停,该缝缝,再继续用纱布和绷带进行加压包扎,固定住凝胶。“失血太多,伤势太重,在这里绝对不行!后续疗养、用药、观察都跟不上,必须跟我们回箬溪村!”
“好!好!听你的!岁安,都听你的!”盼娣此刻完全将林岁安当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哥,找门板做担架,我们必须把他平稳地抬上车!”
福平立刻冲出去找陈家族人帮忙。
趁着这个间隙,林岁安暗中又给陈铁柱用了一剂抗生素,以防万一。
就在福平冲出屋子去找人帮忙时,外面的陈家族人和一些闻讯赶来的村民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尤其是听到“血止住了”和“要带走”的话语,仿佛在绝望的死水中投下了巨石。
“等等!小神医!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男人吧!” 一个头发蓬乱、衣衫沾满血污的妇人猛地从人群里扑出来,险些摔倒在门坎前,她仰起脸,泪水混着灰泥划出深深的沟壑,“他的腿……腿被那帮天杀的砍断了!血一直流,怎么也止不住啊!”
她的哭嚎像一声号令,瞬间引燃了积压的悲怆。
“还有我爹!” 一个半大少年挤到前面,脸上又是泪又是黑灰,眼睛红肿得只剩两条缝,“我爹肚子上挨了一刀,现在浑身滚烫,尽说胡话!小神医,求您看一眼,就一眼!”
“我家娃!我家娃从着火的房梁上跳下来,胳膊折了,疼得嗷嗷哭,眼看就要背过气去了!小神医行行好,先给看看吧!” 另一个老汉抱着个哭得声嘶力竭、胳膊不自然弯曲的孩子,老泪纵横。
霎时间,小小的土屋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无数双眼睛布满血丝的、充满泪水的、绝望的、仅存着一丝微弱希冀的全都死死盯住了林岁安。
七嘴八舌的哀求、哭嚎、诉说如同汹涌的浪潮,几乎要将这残破的屋顶彻底掀翻。他们亲眼见证了林岁安将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陈铁柱生生拉了回来,此刻在她身上,他们仿佛看到了拯救亲人唯一的、最后的光亮。
林岁安被围在中心,看着这一张张被灾难摧残得面目全非的脸,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哀鸣,只觉得心如刀绞,呼吸困难。她现在也算是一名医者,根本无法对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惨状视而不见。
“大家别急!重伤的、流血不止的、发高烧的先过来!”她提高声音,压下周围的嘈杂,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