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许大茂被何雨柱当众揭了老底,又在工友们的唾骂声中彻底臭了街,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
缩在搬运队最脏最累的角落里,再也不敢冒头。
四合院里,关于何雨柱的闲言碎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寂静。
人们看何雨柱的眼神,除了敬畏,更多了一层复杂的意味,那是一种在巨浪滔天时,看到有人竟能稳稳立在礁石上的惊异与茫然。
然而,四合院这潭死水般的寂静,终究抵挡不住外面世界越来越汹涌的狂潮。
1966年的夏天,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到来了。
风声不再是欲来,而是已经化作了席卷一切的狂风暴雨。
轧钢厂彻底变了天。
高音喇叭从早到晚声嘶力竭地播放着最高指示,机器的轰鸣几乎被淹没在无尽的口号与歌声里。
车间里,生产任务时断时续,取而代之的是层出不穷的批斗会、学习班、大辩论。
曾经的技术骨干、老师傅,一夜之间就可能成为反动权威被揪上台,剃了阴阳头,挂上沉重的木牌,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弯腰低头。
厂领导层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洗牌,杨书记靠边站了,李副厂长也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面孔陌生、臂戴红袖箍、言辞激烈的年轻头头。
食堂这片往日充满烟火气的方寸之地,也未能幸免。
以前工人们惦记的是午饭有没有肉,现在关心的是今天会不会又有人被从食堂里带走。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马华和胖子变得沉默寡言,干活时总忍不住东张西望,生怕哪里不合新规矩。
连食堂主任也换了人,新来的主任姓赵,正是之前带人搜查何雨柱家的那个赵队长,一脸横肉,眼神凶狠,开口闭口都是阶级斗争。
何雨柱的日子,陡然变得艰难起来。
赵队长上任第一天,就召开了食堂全体人员会议。
他站在平时打饭的窗口前,叉着腰,唾沫横飞:“食堂不是世外桃源!是阶级斗争的前沿阵地!我们不仅要让工友们吃饱饭,更要让他们吃出觉悟,吃出斗争精神!以前的那些旧规矩、老习惯,统统要打破!什么技术好、手艺高?那是白专道路!我们要的是又红又专!”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何雨柱身上:“何雨柱!你是厂里有名的厨师,但你的问题也很严重!群众有反映,你倚老卖老,技术挂帅,脱离群众!从今天起,你要深刻反省,虚心接受批评!食堂的工作,也要改革!不能光讲究味道,要突出**意义!”
散会后,赵队长把何雨柱单独留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何师傅,你是老同志了,要带头转变思想。”
“这样,从明天开始,食堂的菜谱要改一改,那些花里胡哨的菜,什么红烧鱼、油爆双脆,暂时就不要做了。要多做‘忆苦思甜’饭,野菜团子,麸皮窝头,让工友们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何雨柱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赵主任,工友们干的是重体力活,光吃野菜窝头,恐怕顶不住。”
“顶不住?”赵队长眼睛一瞪,“这就是思想问题!红军长征吃树皮草根都能打胜仗,我们现在条件好了,吃点粗粮怎么了?何雨柱,你这思想很危险啊!是不是对当前的大好形势有抵触情绪?”
何雨柱闭上嘴,不再争辩。他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对牛弹琴。
接下来的日子,食堂的饭菜质量一落千丈,所谓的忆苦饭,就是些难以下咽的野菜、麸皮,油星罕见,盐都舍不得多放。
工友们怨声载道,但没人敢公开抱怨,只能饿着肚子干活,私下里骂娘。何雨柱看着那些被浪费的粮食和工友们菜色的脸,心里憋着一股火,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把窝头蒸得暄软一点,把菜汤熬得有点咸味。
更让他恶心的是,许大茂虽然消停了,但刘海中和阎埠贵却像嗅到腥味的苍蝇,又开始活跃起来。
刘海中凭借着他那点二大爷的资历和积极靠拢的姿态,居然在厂里新成立的某某战斗队里混了个小头目,整天戴着红袖箍,人模狗样地到处检查工作,到了食堂,更是趾高气扬,对何雨柱指手画脚。
“傻柱!你这粥熬得太稠了!这是贪图享受!要稀一点,让大家牢记艰苦朴素!”
“何雨柱,切菜不要切那么细!粗犷一点,要有劳动人民的本色!”
何雨柱每次都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反驳,也不照做。
他心里清楚,刘海中这种跳梁小丑,不过是仗着风势而已,本质上还是那个官迷心窍的蠢货。
阎埠贵则更加滑头。
学校停课,他闲在家里,却比上班还忙。
整天抱着个小本本,东家长西家短地打听消息,然后偷偷跑去向赵队长之流汇报思想,内容无非是揭发谁家说了怪话,谁家保留了四旧物品,其中不乏对何雨柱含沙射影的反映。
何雨柱几次看到阎埠贵从赵队长办公室出来,那副点头哈腰、谄媚讨好的嘴脸,令人作呕。
面对这些明枪暗箭,何雨柱选择了最隐忍,也最坚韧的方式应对。
他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几乎不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看似简单却极其考验功底的大锅饭上,即使是野菜窝头,他也想办法做得比别人可口一分。
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食堂这方天地里最后一点基本的体面和温暖。
工友们打饭时,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感激和同情。
下班回到四合院,他更是大门紧闭,将自己与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绝。
屋里的无线电零件和书籍藏得更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旧书店淘换来的几本《毛选》和报纸合订本,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护身符。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个人如同泥沙。何雨柱深知自己无力抗衡,但他更知道,越是狂澜汹涌,越要稳住自己的舵。
他不再去想什么恩怨情仇,什么远大前程,活下去,并且有尊严地活下去,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这天深夜,何雨柱被一阵激烈的口号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惊醒。
他披衣起身,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月光下,一队戴着红袖箍的人影,押着几个低头弯腰的人,匆匆从胡同口经过,哭喊声、呵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何雨柱默默地看着,直到那队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才缓缓放下窗帘。
屋外,风声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