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沧海 第二十一章 被袭

“往别扭的地方捅?”林啸眼睛一亮,这个他懂了!“就是让他们浑身不得劲,对不对?”

“总算开了点窍。”沈青崖语气平淡,却让林啸傻笑起来。

这番毫不避讳的“教学”,字字句句都戳在赵擎与周奎的痛处。

赵擎脸色铁青,他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周奎更是气得面皮紫胀,官威扫地。

“好个牙尖嘴利的钓客!”赵擎踏前一步,腰间子母铁胆被他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杀机毕露,“看来今日,赵某得要好好领教阁下高招了!”

周奎也阴恻恻地道:“妖言惑众,诽谤朝廷命官,破坏石塘堰工程!本官看你是活腻了!”

沈青崖却依旧稳坐,甚至还有闲暇整理了一下斜插在腰间的紫笛“望潮”。

她隔着灰纱,摇了摇头:“怎么,被说中了痛处,就只会无能狂怒?赵舵主,你昨夜肩井穴是不是更疼了?还有周大人,这几日右胁是否如针刺般难忍?有病,得治。”

“至于这石塘堰……”她鱼竿再次轻点那些劣质石料。

“用这等遇水即酥的‘豆腐石’,掺杂三分河沙,以米浆勉强黏合。外表光鲜,内里糟朽。莫说夏汛,便是再来几场大雨,这堰体怕是要‘水漫金山’,先从内部垮起。届时,漕运断绝,良田尽毁,这责任,二位大人担待得起吗?”

她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剥开了他们试图掩盖的真相。赵擎与周奎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周围民夫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大。

“原来真是豆腐渣工程!”

“难怪不让咱们靠近看!”

“这是要咱们所有人的命啊!”

群情激愤,赵擎与周奎眼见事态就要失控。周奎猛地挥手,厉声喝道:“来人!将这妖言惑众的贼子拿下!”

几名衙役和漕帮好手应声而出,刀剑出鞘,寒光闪闪,朝着沈青崖围拢过来。

林啸见状,立刻横棍挡在沈青崖身前,虎目圆睁:“谁敢动我姑姑!”

沈青崖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她缓缓起身,对着杀气腾腾的赵周二人摇了摇头:“二位这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实杀人灭口的罪名?“

她声音不高,却让赵擎和周奎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四周民夫的目光如同针扎。

他们意识到此时动手绝非良机。

“我们走。“沈青崖对林啸轻声道,转身收拾渔具,动作从容不迫。

赵擎死死盯着她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山水有相逢。“

“但愿下次相逢,“沈青崖头也不回,“二位还能站在这堰上说话。“

是夜,明州城东的悦来客栈。

林啸在房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凑到窗边张望:“姑姑,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青崖正就着油灯翻阅一本泛黄的医书,闻言头也不抬:“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

她早已在客栈四周布下暗记——窗台一抹特殊的香灰,门缝夹着一根几不可见的渔线。子时刚过,她忽然合上书卷:“来了。“

几乎同时,窗外传来细微的衣袂破空声。

“左窗三个,右窗两个,正门...“她侧耳倾听,“五个。倒是看得起我们。“

林啸紧张地握紧铁棍:“姑姑,怎么办?“

沈青崖从随身药囊中取出几个纸包,“去,把白色这包撒在门槛,绿色挂在门楣。“

她语气平静,林啸却眼睛发亮,姑姑又在教他做事了,好开心!

沈青崖已经开始在窗边布置渔线:“记住,待会打起来,若不想被对方揍成猪头,我让你往哪打,你就往哪打,半分不能差错。“

刚布置妥当,就听“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撞开。

当先冲进来的两个汉子脚下一滑,“扑通“摔作一团。

后面的人收势不及,跟着跌进来,正好撞上门楣上飘落的绿色粉末,顿时涕泪交加,喷嚏连连。

“左三步,扫他们下盘!”沈青崖的声音透过帷帽,清晰而简洁。

林啸想也不想,铁棍贴着地皮一个横扫,正砸在那几个挣扎欲起的汉子脚踝上,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左右窗户同时破开,五条黑影跃入。

然而他们脚刚沾地,就被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细韧渔线绊得身形一踉跄。

“右边那个拿刀的,砸他手臂!”

林啸闻声,想也不想,浑铁棍带着恶风直劈而下。

那持刀汉子膝盖一软,力道已泄了大半,仓促举刀格挡,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钢刀竟被硬生生砸飞,连人带棍被压趴在地。

“后面!”沈青崖的提醒紧随而至。

林啸甚至没回头,凭借对姑姑指令的绝对信任,反手就将铁棍向后猛地一捅!

棍尾正中身后偷袭者的腰眼软肋,那人“呃”的一声,蜷缩着倒地。

整个房间乱作一团,漕帮好手们如同陷入了无形的罗网,不是被绊倒就是被迷了眼,偶有几人冲到近前,也被沈青崖三言两语指引着林啸轻松击退。

她始终端坐在那张旧椅上,连位置都不曾挪动半分,仿佛眼前这场激斗,不过是棋盘上随手落下的几子。

这时,一个身材矮壮、方才被**所伤的汉子强忍着眼睛的刺痛,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淬毒的**,趁着林啸背对他的空当,悄无声息地扑向沈青崖的后心。

这一下又快又狠,显然是蓄谋已久的杀招。

“低头。“

沈青崖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林啸想也不想立刻俯身。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沈青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看也不看便向后弹去。

那银针精准地刺入矮壮汉子持刀的腕部穴位,他整条手臂顿时一麻,**“当啷“落地。林啸趁势一个扫堂腿,将他绊了个狗啃泥。

剩余三个还能站着的漕帮好手见状,彼此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他们这么多人,竟连这钓鱼佬的衣角都没摸到,反而被她像耍猴一样戏弄得团团转。

这女人坐在那里,连站都没站起来过!

“够了。“

沈青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她缓缓抬起头,帷帽似乎“扫“过那三个还能站立的汉子。

那三人被她目光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竟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她的声音透过帷帽传来:“回去告诉赵擎,下次派些像样的人来。这些货色,连给我这侄儿练棍都嫌不够格。“

那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狼藉与呻吟的俘虏。

沈青崖看也未看那些倒地不起的漕帮帮众,只对林啸道:“去看看,还有哪个能说清楚话的。”

林啸应了一声,提着棍子走上前,虎着脸挨个检查。他挑中一个伤势较轻、眼神尚算清明的汉子,一把揪住其衣领,恶声恶气道:“说!你们把贪墨的证据,那什么账册,藏哪儿了?”

那汉子兀自嘴硬:“什、什么账册?大爷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一枚细小的银针已悄无声息地刺入他颈后某处穴位。

那汉子浑身一僵,随即感到一股奇异的酸麻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仿佛千百只蚂蚁在骨头缝里啃噬,偏生又动弹不得,滋味难以言喻。

沈青崖依旧坐在原地,声音透过帷帽传来,平淡无波:“‘蚁噬穴’的滋味不好受。你若想说,眨三下眼。”

那汉子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不过两三息工夫,便觉那酸麻痛痒之感直冲脑门,再也忍耐不住,拼命地眨动眼睛。

林啸松开手。沈青崖指尖微动,银针收回。

那汉子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再不敢有丝毫隐瞒,颤声道:“在…在周府…书房…东面书架后有个暗格…钥匙…钥匙在周大人贴身带着…”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沈青崖不再理会这些人。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湿润的江风涌入,吹动她灰色的衣袂。

她遥遥望向城西那片灯火相对密集的区域,那里是明州官吏富户聚居之地,周奎的府邸想必就在其中。

就在她凝神望向那个方向时,怀中那枚古印再次传来清晰的温热感,如同被什么东西呼唤,传来一阵阵共鸣。

她抬手轻轻按在胸口,感受着那份奇异的悸动,灰纱下的眉头微蹙,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师父那随意挡住的图案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姑姑,怎么了?”林啸收拾完残局,凑过来问道。

沈青崖沉默片刻,收回目光,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那周府里,”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有东西。”

林啸没太明白:“东西?什么宝贝吗?”

“不知道。”沈青崖缓缓摇头,“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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