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大典后的宴会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各国使节与大明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共享大明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酒过三巡,气氛越发活跃,陈东面带微醺,目光扫过席间三位特殊的宾客。
这三人虽被封为侯爵,却都是亡国之君——欢乐侯赵佶(原北宋徽宗)、顺意侯李乾顺(原西夏崇宗)、安心侯李神宗(原交趾国王)。他们虽在南京过着优渥生活,却时刻被锦衣卫密切关注,处于软禁状态,除了待在南京,不可出城一步。
陈东忽然举杯起身,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万邦来朝,四海升平,实乃大喜之日。”陈东声音洪亮,传遍宴厅,“然而酒宴之上,岂能无乐?朕听闻三位各怀绝艺,何不趁此良辰,为大家助兴一番?”
赵佶、李乾顺、李神宗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大明皇帝虽然宽容,不杀降君,却喜欢做弄人,经常让他们在宴会上表演节目,以娱宾客。这对曾经的一国之君而言,无疑是莫大羞辱。
但是面对大明皇帝的要求,他们又没有骨气反抗。在南京这些日子,他们早已习惯了顺从,毕竟,能活着享受富贵,总比身首异处要好。
赵佶最先起身,躬身道:“蒙陛下不弃,臣愿抚琴一曲,以助酒兴。”
陈东满意点头:“甚好!早就听闻欢乐侯才艺高超琴棋书画,冠绝天下,今日可得一饱耳福了。”
太监们迅速搬来古琴,赵佶整衣落座,轻抚琴弦。他虽已是亡国之君,但那份文人雅士的气质犹存。指尖轻拨,清越琴音顿时流淌而出,竟是一曲《琵琶行》。
琴声起初略显生涩,似是久未练习之故。但随着曲调展开,赵佶渐入佳境,指法越发纯熟。那琴音时而如溪流潺潺,时而如飞雪漫天,将早春景象描绘得栩栩如生。满座宾客无不屏息静听,就连原本打算看笑话的几位武将也不禁颔首赞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赵佶起身行礼,额角已见细汗。
陈东抚掌笑道:“好!果真名不虚传!欢乐侯此曲,堪比伯牙再世!”
众臣齐声称赞,赵佶却只是苦笑。想当年在汴京皇宫,他抚琴时群臣谀词如潮,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作为降臣在宴会上为人助兴?
接着轮到李乾顺。这位原西夏国王起身道:“臣不才,愿为陛下表演胡旋舞。”
此言一出,满座皆喜。胡旋舞源自西域,节奏明快,旋转激烈,通常由年轻舞者表演。李乾顺已年近五旬,体态微胖,跳这种舞蹈着实有些喜庆。
乐工奏起胡乐,李乾顺随着节奏起舞。起初动作略显笨拙,引得几位年轻官员掩口偷笑。但随着音乐进行,李乾顺越跳越放得开,旋转、踏步、摆臂,竟真有几分西域舞王的风范。
李乾顺被软禁南京后,无所事事,反而研习起各种娱乐,美人乐舞。
他本就擅长音律,加之西夏与西域交往密切,精通胡旋舞也不足为奇。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位曾经叱咤西北的西夏君主,竟似乎享受起来。在宴会上跳起胡旋舞,十分投入。
舞蹈进入高潮部分,李乾顺连续旋转,衣袂飞扬。虽然气喘吁吁,却仍坚持完成所有动作。最后以一个标准的胡旋舞手势结束,整个人已是汗流浃背。
陈东大笑:“好!顺意侯果然多才多艺!赏西域美酒一壶!”
李乾顺喘息着行礼谢恩,退回座位时腿脚都有些发软,李乾顺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既然亡国,日后便是一富贵闲人,反正女儿也是皇帝的妃子之一,自己只要不谋反,后半生富贵不愁。
最后轮到李神宗。这位交趾国王最为年轻,投降也最晚,尚且不习惯这种羞辱。他支吾道:“臣、臣愚钝,并无什么才艺...”
陈东挑眉:“安心侯过谦了。顺意侯既表演了舞蹈,你便一同助兴如何?”
李神宗不敢推辞,只得硬着头皮上场。他从未学过胡旋舞,只能笨拙地模仿李乾顺刚才的动作。举手投足间毫无章法,时而同手同脚,时而节奏全无,活像一只被捉上岸的大虾在挣扎。
宁郡王李虎看得捧腹大笑,手中的酒杯都差点拿不稳。这位曾在交趾与李神宗军队交战的大明将领,此刻见到对手如此窘态,自是格外开心。
首辅徐文也是忍俊不禁,捋须笑道:“这位安心侯倒是率真可爱。”
其他官员见状,也不再顾忌,纷纷大笑起来。宴厅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李神宗面红耳赤,却不敢停下,只能继续那笨拙的舞姿。最后还是李乾顺看不过去,起身与他共舞,悄悄指导动作,这才让表演勉强看得过去。
表演结束,李神宗已是满头大汗,羞得无地自容。陈东倒是没有为难他,同样赏赐了美酒。
三位亡国之君回到座位,各自饮酒掩饰尴尬。赵佶轻叹一声,低吟道:“‘问君能有几多愁......’。”言下之意,不胜唏嘘,今日好在赵桓生病没来,不然也免不了一番羞辱。
李乾顺却显得豁达许多,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如今锦衣玉食,总比身首异处强。”
李神宗沉默不语,只是猛灌了一口酒。
这时,陈东又开口道:“三位侯爷表演精彩,朕心甚悦。不过,单有歌舞还不够尽兴...”他目光扫过群臣,“宁郡王,朕记得你箭术超群,何不展示一番,让大家开开眼界?”
李虎立即起身:“臣遵旨!”
太监们迅速在宴厅另一端立起箭靶。李虎取来强弓,站在百步之外,拉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连发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众使节纷纷惊叹大明大帅的神勇。陈东笑道:“宁郡王箭术如神,不愧为我大明虎将!”
李乾顺举起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举杯向李虎示意:“宁郡王神武,佩服佩服。”
李虎大笑回敬:“顺意侯过奖了!如今都是一殿之臣,大家勠力同心!”
宴会继续进行,歌舞伎乐轮番上场,气氛热烈。但三位亡国之君却再也提不起兴致,只是默默饮酒,各怀心事。
赵佶想着故国汴京,想着在东京无拘无束的日子,不禁悲从中来。他如今虽得优待,但终究是亡国之君,就连最擅长的琴艺,也成了取悦陈东这个女婿的工具。
李乾顺则想着西夏的草原,想着那些战死的西夏勇士。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忍受这种羞辱,但在京城待长了,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南京的繁华生活。甚至在某個瞬间,他恍惚觉得,这样做个富贵闲人,或许比当个日夜操劳的国王更加惬意。
李神宗最为年轻,亡国之痛也最深。他不时偷眼看那些来自东南亚的使节,特别是三佛齐和蒲甘的使者。想着当初自己要是多忍忍就好了 ,我真傻,真的.....
宴至深夜,众人皆醉。陈东命人送各国使节回万国馆,文武百官也陆续离去。
三位亡国之君最后离开。走出宫殿时,赵佶忽然停下脚步,仰望夜空中的明月,轻声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李乾顺拍拍他的肩膀:“欢乐侯何必伤感?至少我等还能在此赏月饮酒,比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已是幸运多了。”
李神宗苦笑:“顺意侯倒是想得开。”
李乾顺长叹一声:“想不开又能如何?既然活下来了,就得继续活着。”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大明皇帝虽然喜欢捉弄人,但确实待我等不薄。若是落在别人手中,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这话说得实在,赵佶和李神宗都无法反驳。三人沉默片刻,各自登上马车,返回在南京的府邸。
马车驶过南京街道,窗外市井繁华,灯火通明。这金陵古城,历经多个朝代兴衰,见证了多少亡国之君的悲欢离合。
而今晚,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又一个寻常的夜晚罢了。
回到府中,赵佶屏退下人,独自来到书房。他铺开宣纸,磨墨挥毫,画下一幅月下独奏图。画中之人背对观众,面对明月抚琴,形单影只,好不凄凉。
画毕,他在右上角题词一首:“金陵月下独抚琴,故国山河梦中寻。莫笑降臣无气节,生死荣辱不由心。”
写罢,他将画作投入火盆,看着火焰将其吞噬,仿佛也烧掉了今晚的屈辱和悲伤。
与此同时,李乾顺回到府中,却召来几位乐工,让舞女表演胡旋舞。他似乎真的接受了现状,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无需操劳国事的生活。
而李神宗则辗转难眠,在院中独自饮酒到天明。交趾已成为大明的一个行省,他还年轻,他这个亡国之君后半生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