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上公,替关羽守荆州开始 第346章 暂退

其后数日,曹洪只遣步军上前磨阵。

本以为汉军不耐久战,消磨数日必有破绽。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又想错了。

早前北上奔袭途中,那些一触即溃的汉军将兵,当下居然表现出极为顽强的战斗意志。

特别是那个叫句扶的汉军小将。

早前攻打长社的时候,根本不敢死守。

全靠向宠及时从长社出来接应方才生还。

然而当下,句扶非但日日出来迎战。

每战还必定身先士卒,好几次带着其部曲冲杀到曹洪的将台左近,方才力竭退去。

而类似的陷阵猛将,汉军阵中并不罕见。

其结果便是,魏军始终无法将阵线前压到甬道附近,继而大肆破坏。

偶有幸运儿能够到那里,造成少许破坏,隔天就看到汉军已经修复如初。

时间一长,作为主动进攻方的魏军不免士气有所下挫。

曹洪情知不能再这么浪战下去。

哪怕是帮毌丘俭创造突袭的机会,也不能将自己的人马置于危险的境地。

“先退回鄢陵吧。”曹洪果断调整战术。

“尉氏是麋威特意为我设下的陷阱。”

“初看平平无奇,其实绵里藏针。”

“若我自以为手握胜券,不顾一切压上去,反而中计。”

辛毗想了想,问道:

“将军是想反过来吸引麋威追击?”

“不会追来的。”曹洪摇了摇头。

“他既然选择在尉氏决战,必定将胜算都压在了彼处,岂会轻易放弃?”

“多半还会设法逼迫我来攻尉氏的。”

“但他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莽动。”

“退回鄢陵,既是休整兵马,也是让你我都冷静冷静。”

说到这,曹洪龇牙冷笑道:

“我倒是想看看,他还能使什么歪招!”

……

对于江东政权来说,国都一直是个动态变化的概念。

早年孙权继承父兄基业,其治所在吴郡。

后来见世道已乱,起了割据自立的野心,便将治所北迁到江边的丹徒,自号为“京师”。

数年后,又西迁到更靠近濡须口的秣陵。

隔年就在江边修筑防御性质的石头城,并将秣陵改名为建业。

若原本历史不变,九年后,孙权夺得荆州,便顺势西迁到江夏鄂县,更名武昌。

又过八年,孙权称帝,又将都城回迁到建业,直到终老。

但武昌始终未失陪都的地位,并且后来一度有机会重回吴国首都的位置。

而这种东西两天反复摇摆的过程,则代表了江东政权两种不同的治理思路。

以扬州为重心,或者,以荆州为重心。

而眼下,吴国只拥有小半个江南荆州,地多贫瘠,孙登没得选,只能死守建业。

孙登每日亲自到城头上劳军,鼓舞士气。

又命妃嫔和宫人为军士煮饭洗衣,各种嘘寒问暖。

直到将古书上记载的名将事迹都模仿了遍。

依然无法改变城墙日渐一日破败,士兵日复一日伤亡的残酷现状。

这日,左相吕范又带来了一个噩耗:

“大王,臧霸已经攻破牛渚矶大营,孙、顾两位大夫撤退不及,被乱兵所杀,张公退保石城,被渡江的魏军所困,已然无法阻挡臧霸北上建业!”

孙登一时又惊又怒。

“张子布无能误国,怎么不跟着一起殉国?!”

吕范脸色涨红,不敢应。

孙登知道吕范因曾配合张昭欺瞒于他,心中有愧。

但吕范跟张昭不同,是真有治国才能的。

只好不再谈论张昭,冷笑道:

“虞翻又何在?他不是自请留守牛渚吗,不会是见势不妙,转头就去当魏人的‘宰相’了吗?”

闻得此言,吕范脸上愧色更甚:

“虞仲翔早在江上水战的时候,就已经殉国……”

孙登一时语塞。

误国也好,烈臣也罢。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似乎都没必要再去追究了。

关键是。

建业怎么办?

吴国自己办?

自己……怎么办?

可以预见,臧、朱二将一旦成功会师城下,魏军的士气和声势将会越发壮大。

“子衡。”

“臣在。”

“张弥出海归来了?”

“是,月初已经抵达海陵。但被魏军所挡,不得已绕行吴郡,如今应该藏身于震泽(太湖)附近观望情势。”

“可有说联络上公孙氏了吗?”

“说是联络上公孙康之子公孙渊。今辽东太守公孙恭事魏之心甚坚,难为朋党。但公孙渊暗图夺位,或可为援。”

孙登默然,似在消化这条来自海外的情报。

片刻才再度启齿:

“有办法联络上张弥吗?”

吕范闻言,砰地一声跪下,道:

“范无能误国,又不能尽早死节,实在有愧于大王。”

“今愿为大王死守建业,以补前失。”

“愿大王长命百岁,扬威异域,来日再造山河!”

言罢,连连重叩首,直到额头流血。

孙登并未阻止。

直到吕范重新抬头,才上前握住对方的手道:

“子衡。”

“臣在。”

“孤知道你并非无能之人,相反,你有经天纬地之才,非张、虞可比。”

“臣惭愧……”

“你先听孤说完。”

“喏。”

“孤是知道你的才干的。也相信你的忠心。但是你不了解孤。”

“孤虽无父祖的英烈,却也不是苟且偷生之徒。”

“祖业在江东,不在辽东。”

“去辽东,无依无凭,能不能保全性命尚且两说,何谈扬威、再造?”

“那公孙渊就真的能夺位成功了吗?”

“纵然成功,焉知他不是也存了首鼠两端之念,回头就把孤卖给魏人?那时岂不是既丢里子,又丢面子了吗?”

“所以孤不走了。”

“孤就留在建业,留在父祖安葬的地方,与江山共存亡。”

“而子衡你……”

孙登看了看已经满脸涕泪血水横飞的吕范,咬了咬牙,继续道

“你若真想弥补前过,就护着孤的子嗣去辽东吧。”

“这之后,你愿意隐姓埋名过安生日子也好,转头觅路去长安洛阳也罢。甚至你干脆留在辽东辅助公孙氏,孤都不计较了。”

“有了这托孤的情分,往昔恩怨,一笔勾销。”

“去吧。”

说到这,孙登似乎耗光了所有力气,颓然坐下。

旁边吕范已经泣不成声。

……

事实证明,曹洪的推断完全正确。

曹军从尉氏后撤回鄢陵的过程中,汉军完全没有追击的意思。

只派来小股斥候骑士跟踪监视。

在确认曹洪本人进入鄢陵城后,更是连监视都欠奉,全数撤走。

于是兖豫这片战场,再次出现了异常奇怪的一幕:

双方主力明明已经进入了决战阶段,且已经实际接战了数日。

却又在某一天突然寸止。

以一方撤退,一方不追,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双方在打什么默契仗,互相养寇自重呢。

只有曹洪知道,对面一定还在暗暗憋着什么坏招。

这日,军师辛毗正在例行检查军粮。

一名粮官忽而慌慌张张来报。

说邸阁中的存粮对不上账。

许多压仓底的陈粮,都被人为掺了大量沙子,滥竽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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