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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让章羽眼熟的越野车，曾经遭遇了犯罪分子驾驶其他车辆实施地猛烈撞击，撞击后紧接着又被车主人“亲脚”踹坏了前排的两个车门，堪称是倒霉透顶。
当时听说秦队长将车送回了原厂家进行维修，依照车子当时的损坏程度，再结合车辆返厂维修的超长耗时，章羽也不奇怪直到今天才再次看到这辆越野。
只是车子出现在这里，也说明了另一个事实——车子的主人、秦洄，应该也在这里。
果然，当章羽在原地站定并直直地看向越野车时，靠近主驾驶一侧的车窗缓缓地降落了下来，但驾驶座上的人并没有更多的动静。
夜色寒凉如水，四下寂静，章羽踩在路灯投在地面的、光晕笼罩的边缘位置，身前是朦胧不清的光芒，身后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站在光暗的交界处，也如同踩着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
而隔着十数米的距离，车内又没有开灯，也没谁能够看清驾驶员的面孔。
于是这一幕场景便显得十分奇怪起来，两个人似是在无声僵持，又似是心有灵犀地不愿打破表面的平静，但暗处的潮涌已然无法忽视，巨大的裂隙正横亘于两人之间。
也因此，空气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气氛。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阵寒风突兀掠过，章羽感受到了裹挟而来的冰冷温度，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咔哒”一声响，越野车的车门打开，身形高大但难掩疲惫的秦洄走下了车——
他在这一次的两方相持中选择了妥协和退让。
他走近章羽身边，声音又低又哑地劝道:“夜里风寒，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洄没提自己大半夜地驱车来到市局家属院、并悄无声息地把车停在章羽住处楼下的原因，似乎还想继续维持着两人之间表面平静的现状。
但章羽默不作声地、冷静地审视了男人一会儿，却没有顺着对方给出的台阶下去，而是直白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显然，她已经下定了某种决断，比如挑明眼下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洄怔了下，他本该回去住处进行一场必要的休息，却在中途莫名转来了家属院，并章羽住所的楼下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他坐在车上，看着女生房间位置的窗户处黑洞洞一片，思绪纷乱，理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试图追寻一个怎样的结果?
“想见你。”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秦洄对上了女生沉沉的目光，近乎坦诚地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只是想，来见你一面——”
冷漠的神情中出现了稍许惊讶的波动，章羽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小章博士和秦支队长显然都是十分理智又内敛的性格，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彼此间基本上没说过什么特别明显的“出格之言”。
“好了，上去吧。”秦洄颇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
“不介意的话，”浓密的睫羽轻轻扇动着翅膀，章羽打断了对方道别的话语，“你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在这儿借宿一晚吧。”
毕竟对方的状态看起来着实不怎么好。
她说:“沙发空着，家里也有多余的被子。”
秦洄愣了片刻，才嗓音沙哑地答应了一声:“好……谢谢。”
*
门被打开，百合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客厅里的灯光也随之亮起。
时间太晚，喝什么都容易影响睡眠，章羽干脆只端了两杯热水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
再次道谢后，秦洄老实地接过了杯子，“你不在家，是去福利院了么？”
章羽也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捧着热水杯暖手，“嗯，在那边参加了晚上的聚餐活动，回来晚了些。”
晚上在市郊不太好叫车，“早知道就过去接你了。”
“还好，没等多久就打到车了。”
也许是脱离了在楼下的奇怪氛围，也许是屋内的温暖令人不由自主地柔和了情绪，两个成年人似乎也放松了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
“福利院的监控记录筛查出疑点了么？”秦洄没问“是否已经查看完了所有视频”的无聊问题。
因为他很清楚，以章羽的执行力和对温阳的重视程度，在拿到视频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进行详细地探查。
借着喝水的动作，章羽遮挡住了暗下来的眸光，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极速运转。
直到热水下肚后，她轻轻呼了口气，这才回答道:“发现了陌生的面孔，是一个年轻男人，一米八几，身形偏瘦，穿了件风衣——”
秦洄觉得这些描述颇为耳熟，他调动自己的记忆库快速搜索了一下，有些讶然，“是之前那个告诉了小阳你受伤的事，引诱着他偷跑出来找你的男人。”
根据温阳当时的口述，他们也曾给那个警方没有找到任何存在痕迹的“神秘人”总结了一些辨认点，现下刚好和章羽的叙述对上了号。
章羽从不怀疑秦支队长在这方面的敏锐程度，她表示了赞同，“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随后又说了下风衣男人在福利院中的行动轨迹。
这些事实都无需隐瞒，只要查看一下监控记录，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这次露出正脸来了，我去查一下，也许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章羽没有说出下午在福利院时、自己已经碰到过对方的事情，她只是略微点了下头，“稍后我把截取下来的图片发给你。”
这个话题一结束，客厅里就陷入了一片静寂，安静中甚至能听见在小柜子上摆放着的钟表“滴答滴答”地指针走动声。
喝完杯子里的水，章羽站起身，“我去给你拿条被子。”
说着，她走进卧室，从衣柜的深处翻出了备用的冬被。关闭柜门前，她的视线在柜子里藏着夹缝的那处位置一扫而过，却没有分秒地停留。
章羽租住的这个房子里安装了暖气，虽然小区老旧了些，但供暖方面还是非常有保证的，因此客厅里的温度也不低，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冻到。
秦洄在吃睡上没有特别的讲究。以前在部队里的时候，放在野外都能幕天席地地入睡，更别说是在一间温暖的屋子里和软绵绵的沙发上了。
没让女生多动手，秦洄接过被子，自己利落地整理好了临时的“床铺”。
等一切收拾妥当，时间点已经来到了凌晨，明天还需要正常上班的话，留给睡眠的时间也不多了。
“那晚安。”章羽进入卧室前，随手按灭了客厅的灯光。
偌大的空间中瞬间被黑暗覆盖，秦洄眼前也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他应该赶紧入睡的，他应该在这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氛围中放松心情的，他也应该在稍稍平息了些的潮涌中、在女生不再坚持打破平静表面的运气中，保持着既往的沉默。
但“逃避”和“怯弱”终归不是秦洄这个人的底色。
他会因为在意而生出犹豫，会因为关心而变得踌躇，却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粉饰太平，就能长久地安稳下去。
他近乎魔怔来到这里，又望着那扇漆黑的窗户枯坐了许久——不是为了这样求得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也不是想要一个得过且过的结果。
“章羽!”
秦洄突然出声，他极少这样直接地喊出对方的名字，他听到女生停下了进屋的脚步，却始终一言未发。
看不清女生隐没在黑暗里的身影，也不知道对方面上的表情，秦洄在一无所有的黑暗里，用力撕开了身上那道数年未曾愈合的伤疤。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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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关于年轻军人和赤忱少年的故事——
年轻的军人接到命令，要求他在一场军警联合的大行动到来之前，去贴身保护一个十七岁的男生。
军人提前半个月去到了男生的身边——那真的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人，明快洒脱、满心赤诚，和他相处过的人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军人也没能例外，他和男生的岁数相差不大，虽然两个人的生活经历截然不同，但也能聊得来，因此彼此间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在男生的配合下，行动前的保护任务进行得非常顺利，只除了一点:两人相熟之后，男生总喜欢和新朋友炫耀他的宝贝妹妹。
他的妹妹有个可爱的昵称，那是男生小时候取的，是他儿时文化水平的巅峰；他的妹妹还有些挑食，但只会在家里人面前表现出来……
十七岁的少年就是一个傻哥哥，觉得天底下只有自己的妹妹最好。
他们甚至约好了，等这次行动结束后，男生就带着妹妹去部队里找军人玩，后者还可以给兄妹俩当导游。
但在真正的行动开始后，军人就无法再陪同保护了，因为那是独属于十七岁少年的战场。
只是那时的他们都忘记了，战场上也会伴随着无数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