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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支队长雷厉风行、行动力Max,章羽在当天晚上就接收到了福利院内外区域的监控记录压缩包。
登录电脑解压查看,只见文件里包含了数百份视频,显示出来的日期可以从昨天追溯到一个月前,数据十分完整。
没有半点耽搁,章羽披着衣服坐在书桌前,直接点开了排在第一个的视频,开始倍速播放。
窗外夜色无声,房间里没有开灯,仅有电脑屏幕幽幽散发出惨白亮光,照映着屏幕前的苍白面容。
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一整夜,微弱的天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打进卧室里,彰显着第二日的到来。
章羽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电脑中仍在滚动着的画面上,眼睛近乎一眨不眨,任由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眶。
忽地,她右手摸上鼠标,快速一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鼠标将进度条往回拖了一秒种——
监控视频定格在了一个特殊的瞬间,这是由安装在福利院大门上的一个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画面里是一个小小的公交站台,站台前停靠着一辆隶属于北川市公共交通运营公司的大巴车,大巴车后门敞开着,身穿白色风衣的高个男人正迈步走下车,但他的眼睛却遥遥望向福利院的位置,目光含笑地注视着院门上的摄像头。
隔着相当远的距离,隔着监控设备的镜头,隔着电脑屏幕,隔着已经流逝了的时日——对方的视线却好像穿透了时间与空间,与此刻正坐在卧室里的章羽愉快地打了个招呼。
而视频下方显示出的时间点,正是章羽从风市飞回北川市的当天上午。
章羽神色阴沉,手上却冷静地操作着电脑将这个画面截取下来,然后重新点下了视频的播放键,继续查看。
播放,定格,截图,播放……随着越来越多的画面的提取,章羽也慢慢拼凑出了这段时间里监控中的风衣男人在福利院这片区域中的活动轨迹。
对方乘坐大巴车从北川市区抵达市郊的福利院附近,然后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了院里;在跟随工作人员往会客室走的时候,他路过了孩子们玩耍的室外游戏区;但男人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特意出来迎接的院长女士。
整个过程中,他似乎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聚在一处玩闹的孩子们,并且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但章羽注意到了,在男人看过去的时候,温阳同样站在一群孩子中,而男人视线的落点,正是隐藏在孩子们中间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温阳身上。
这是风衣男人第一次的到来。
在那一天之后,男人又陆续去了福利院两次,每一次都会“偶然”地路过温阳所在的地方,又状若不经意地看上一眼。
他就是冲着温阳来的!章羽已经十分确定这个想法。
而温阳要比普通的小孩子敏锐得多,对于恶意和负面情绪的感知也更加灵敏。
所以小朋友在第三次地时候意识到了其中的异样,然后悄摸摸地尾随在后,也是在这一次,他偷听到了“陌生人和院长的谈话”。
至此,事情的前因后果似乎明了了许多。
*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上午在家整理监控视频中透露出的信息,下午,章羽再次来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里的工作人员们都正在为晚上的丰盛聚餐做准备,章羽自觉厨艺不精,干脆在活动室内看顾孩子们玩耍。
没过一会儿,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围在了章羽的身边,央求她给大家讲有趣的小故事。
作为把学术跟实践相结合的心理学博士,章羽的学识足够渊博,但对小孩子们爱听的童话故事的储备就不怎么够用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笑容柔和地说:“今天讲一个关于小鸟们的故事好不好?”
“好——”孩子们热情捧场。
章羽把故事的内容娓娓道来:“从前有一只小喜鹊,它善良又活泼,依靠自己的努力筑了一个漂亮的巢,其他小鸟看见了都非常羡慕,于是,小喜鹊就好心地邀请它们过来一起居住……”
一个孩子举手问道:“小鸟们都去住的话,鸟巢会不会住不开呀?”
“当然啦,小鸟们太多了,不可能全部住进去的。”章羽笑眯眯地赞同了小孩子的想法。
“那要怎么办呢?”有孩子真心实意地担心起来。
章羽回答:“小喜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它和其他小鸟们说——我们一起来建一个更大的巢吧,这样大家就可以都住进去了。”
“哇,小喜鹊好聪明啊。”
“所有小鸟都能住进去的巢建起来了吗?”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更大的巢没有建起来哦。”故事猛然蒙上了一层阴霾,章羽看到了几个孩子瞬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她继续讲道:“因为有一只杜鹃鸟非常嫉妒小喜鹊,但它又不想花费自己的力气筑巢——”
讲到这里,章羽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换了个表述,没让孩子们听到故事里的血腥,“所以杜鹃鸟趁小喜鹊外出的时候,偷偷地霸占了原来那个漂亮的巢……”
所以“杜鹃鸟”趁“小喜鹊”陷入危险的时候,助纣为虐地杀死了“小喜鹊”,然后又来到“小喜鹊的家”,毫无愧疚之意地霸占了他的理想和未来。
“怎么会这样啊……”有孩子听得难过起来。
有孩子则是义愤填膺:“杜鹃鸟为什么这么坏呀!”
章羽轻声自言自语道:“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好的“小鸟”至今不知葬身之地在何处;而坏的“小鸟”窃取了他的位置,藏在幕后呼风唤雨……
“我们要、”坐在章羽身旁的温阳拉了拉她的手,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略有些急切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把、小喜鹊、找回来!”
章羽喉间微动,轻轻摸了下小朋友的脑袋,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声音。
她抬眼望去,只见门边站了个皮相温和俊秀的年轻男人,此时正面带笑意地鼓着掌,眼神欣赏地看向温阳,语气真诚地赞叹道:
“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浑身上下的神经瞬间崩紧,章羽被小朋友拉住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反握住他的小手,并轻轻地捏了三下。
这是章羽和温阳约定的暗号之一,表示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温阳要尽量表现得和其他小孩子一样,也不要暴露出自己和章羽的亲近关系。
温阳眨了眨圆眼睛,主动挣开了章羽的手,“蹬蹬蹬”地跑到了其他孩子们的中间。
“温阳!”章羽面上表现出了几分“愕然之色”,她颇为“担心”地试图安抚小朋友:“没事的,不要因为害怕就乱跑……”
门边的男人似乎被晾在了一旁,甚至还被隐隐指责吓到了小男孩,但他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带了些歉意道:“抱歉抱歉,我太唐突了,好像吓到了小朋友。”
章羽这才站起身,微笑地看向男人,客气道:“不好意思,孩子们见到陌生人就会有些害怕,不知道您是?”
“你好,我的名字是白同与。”俊秀男人走近两步,主动向章羽伸出了手,“最近在为一个慈善基金项目来星星福利院进行考察。”
章羽定定地看了那只修长的手掌两秒,长长的睫羽扑扇着掩盖住了眼底的复杂之色,片刻后,她同样伸出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对方的手。
“你好,白先生。”
某个犯人曾经歇斯底里地怒吼:【……白先生是不会骗我的!他那么关注你!】
这世上的巧合大都是机关算尽的蓄意谋划,所以,章羽也不相信这两个“白先生”的出现毫无关联。
你好,曾在暗处窥探着我的言行、如今又试图牵扯到一个小孩子身上的,卑劣之徒!
“我叫章羽,是院里的志愿者。”
章羽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并很有专业精神地询问道:“您是迷路了么?需不需要我帮您联系院长女士?”
“不用不用,也不需要使用敬称。”白同与失笑,气质仍然温文尔雅,“我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了,只是随便逛一逛,偶然间听到了你在给孩子们讲故事,一时好奇,就停下脚步听了会儿,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章羽面上的微笑始终不变,一言不发地听着对方的坦陈,仿佛刚才讲述的故事里没有任何隐含的指向,就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的童话一样。
白同与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还有刚才那个孩子,他思考问题的角度真的很新奇,所以我没忍住想要夸奖他的话,实在没有要故意惊吓你们的意思——”
“当然,相信白先生你既然有意对福利院伸出援助之手,自然也是有一颗喜爱孩子们的真心。”
章羽温声道:“这些孩子们都正处于想象力天马行空的时期,很多时候的童言童语都会让成年人眼前一亮。”
“是啊——”
白同与的笑容里含了些耐人寻味的意思,“对待孩子们确实需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