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离屯子还有四五里地,路上有两人各骑一辆自行车。
这二人不是本地人,但数月前来过清河,正是河北老客夏坤、夏山海父子。
父子俩,忽然看见远处大河冰面上有人忙碌。
这爷俩好奇心重,夏坤对儿子说:"走,看看去。"
"爸,打鱼的能有啥看头?"
夏山海说。
东北小杂鱼好吃不好吃另说,这年头根本不值钱,河沟水泡里都有,随便捞。
"看看有没有林蛙。"
夏坤道,"他们说母豹子肚子的油好。"
听父亲这么说,夏山海推车跟他向冰面走去。
……
林峰在屋里吃饭时,刘淑英已在屋外为他张罗起来。
听说儿子要大干一场,刘淑英叫上杨秀娟和林兰花,从仓房抬出平时洗被用的大号长盆。
这盆长约一米五六,两头呈圆弧形,一头略大一头稍小。
除了这个长盆,还有两个直径一米的圆盆。刘淑英和杨秀娟用绳子仔细捆好。
这种圆盆口沿两侧各有一个提手,正好能卡住绳子。
两个圆盆系好后,用一根长绳相连,中间段搭在小毛驴背上。
这头吃苦耐劳的毛驴一如既往地任劳任怨,即便刘淑英给它套上鞍具,把长铁盆拴在身后,它也不敢吭声。
"儿啊!"见林峰出来,刘淑英笑着招手,"快来!"
"哎呦!"林峰笑道,"妈准备得真周全。"
"那可不。"
刘淑英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指着驴身后的长盆,"儿子,你坐这里面,让它拉你去。"
"哈哈哈……"
这话把林峰、林兰花和杨秀娟都逗乐了。
小毛驴耳朵齐齐向后翻折,侧眼瞅着刘淑英。
"我不坐了,妈。"
林峰说着,把两个喂得罗扔进长盆,"一会儿去张大哥家取渔网,放这里让它拉。"
母子俩正说着,院里的狗突然叫了几声。
林峰下意识望向院门,只见大黑狗喘着粗气跑进院子。
紧接着是小黑、小白,后面跟着白狗、三花它们。
青狼跑得慢还没回来,但眼前这几条狗浑身是血,肚子撑得滚圆。
见此情形,不用林峰开口,刘淑英便说:"呀,准是你爸在山上打着野物了。"
林峰仔细检查每条狗,见它们都没受伤才放下心,嘴里嘀咕道:"这是干啥了,弄成这样?"
几条狗里最脏的是钻过野猪肚子的小白。
这小母狗浑身血迹,狗毛被热猪血黏成一绺一绺的,冻得硬邦邦。
"可不嘛。"
刘淑英看着猎狗的狼狈相皱眉,"你爸一天天净瞎整,咋能让狗自己跑回来?"
"妈!这还用问。"
林兰花凑到母亲耳边低声道,"我爸准是卖猪肉去了。"
刘淑英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行了,妈。"
林峰对刘淑英说,"一会儿爸回来,你让二哥开车来找我们。"
"哎!"
刘淑英应道,"儿子,你去张大哥家,我去看看你老舅回来没。"
母子一起出了门。
半路上母子分开,刘淑英去刘洪家,林峰先到张雨生家取了渔网,又去了柳家。
到了柳家门口,林峰一巴掌拍在小毛驴后胯上。
毛驴仰脖"呃啊"几声,柳金顺和柳青山便从屋里出来。
这爷俩都换上了带毛靴子。
柳青山拿着两个喂得罗,柳金顺一手鱼竿一手抄网。
汇合柳家父子后,三人一起去李家叫上李大航、李野兄弟。
张家这张网是尼龙线织的。
通常渔网能粘多大的鱼取决于网眼大小。
一指宽的网眼只能粘麦穗之类的小鱼,想粘大鱼就得用大网眼。
但正如林峰常说的:打猎得知山形地势、气候变化和野兽习性。
捕鱼也是一个道理。
东北冬天气温低,鱼不爱动也不吃食,挣扎力气小。
一般四指网能抓七八斤的鱼,但在东北冬天,张家这种三指三层网就能粘住十斤的大鱼。
"你们这东西真齐全啊?"
柳金顺笑着说道。
众人说笑着来到东大沟。
此时王铁柱他们已在冰面上开出一条三十米长的沟。
崔三运正忙着铲雪捞鱼,沟两侧冰面冻满了鱼。
每隔十来分钟,两人就用铁锹把冻僵的鱼铲起,防止它们冻在冰上。
小鱼被铲起堆成小山,矗立在冰面。
一旁,夏坤、夏山海父子已捡了七十多只"母豹子"。
林蛙分公母,公的叫"公狗子",母的因肚皮有斑点被称为"母豹子"。
这时的林蛙已很久不进食,母豹子肚子里除了内脏,还有油和籽。
白的油,黑的籽,都是大补之物,尤其林蛙油更是珍贵。
若在二三十年后,一斤林蛙油能卖三四千块。
这年头人们还不大认,但把母豹子整个晒干,拿到供销社一个能卖七分五。
夏家父子什么赚钱收什么。
刚才过来就跟三人说,要挑母豹子收。
认得他们的王铁柱、崔三运没反对,任爷俩往三角兜里捡母豹子。
见林峰来了,王铁柱很兴奋。
崔三运过来跟柳金顺、李大航打招呼,然后众人开始拆网,在冰面上铺开。
这张粘网呈长方形,长边分浮边和坠边。
浮边缀满空心橡胶浮漂,坠边全是铅条。
网在冰面铺开后,将一个浮子与一个坠子捏在一起,逐步把网收起。
众人整理粘网时,夏家父子与林峰在冰面会晤。
"夏师傅。"
林峰笑着与夏坤握手,"怎么才来?"
"哎呀。"
夏坤苦笑,"小伙子,你那张豹皮可把我们坑苦喽。"
"是吗?"
林峰一笑,"刚才看见你们来,我还挺高兴。咋说呢?我前天又打着张豹皮,比上回那张还好。"
"真的?"
夏坤眼睛发亮,紧紧盯着林峰。
之前他来林家收山货,被张雨生、王铁牛联手攻破心理防线,以八千八百元天价买了那张豹皮。
因刘淑英要价太狠,夏家父子从林家出来时,除了回家的路费已无余钱。
于是第二天他们就踏上归途。
到家后,夏坤一边处理从东北收的山货,一边向熟悉的大老板推销豹皮。
"坐等发财"的理论听着有理,但脑子正常的人不会买这个。
卖了一个多月没出手,资金无法回笼,夏坤就没法再次北上。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把豹皮卖给一个在秦皇岛倒腾带鱼的老板。
也许是机缘巧合,那带鱼贩子买了豹皮后,接连三天大买卖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