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对林业系统而言向来是重要的时间节点。
每年此时,都是林业部门人事调整的关键时期。
同样,各个林场也会在元旦期间组织各类活动,既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也是对新一年的展望,同时还会给职工们分发福利。
而与林业职工息息相关的,还有劳模评选。
这对职工们来说至关重要,评上劳模不仅意味着荣誉,也不仅是眼前几十块钱的奖金,更重要的是对日后涨工资、退休待遇都有加成。
这天清早,林场大喇叭接连播报了三遍通知,要求红河林场各部门提交劳模参选名单,每个部门可推荐一至两名候选人,最后由林场统一选拔公示。
通知刚播完,王铁牛第一时间离开收发室直奔后勤组,毛遂自荐要代表后勤组参加今年的劳模评选。
碍于林峰的情面,后勤组长黄玉山没好意思直接让他走人,只委婉告知他不属于后勤编制。
王铁牛从后勤组出来,转身又去了保卫组。
可刚到保卫组,就见一帮老爷们儿已经在外面动起手来。
这些行伍出身的汉子向来崇尚荣誉,在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情况下,于是决定,大伙儿在办公楼后的雪地里摆开架势比试摔跤。
王铁牛赶到时,正看见陈武门将一个保卫员过肩摔在雪地上,四周叫好声震天。
他缩了缩脖子,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临近中午,森林铁路的物资运输小火车在林场外停靠,黄玉山正组织后勤人员搬运物资。
王铁牛出来看热闹,一眼就相中了森铁列车员脚上那双军勾鞋。
他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愣愣地走上前去。
"哟!"
黄玉山看见王铁牛笑道,"来帮忙干活?真要争当劳模啊?"
那森铁列车员打量了王铁牛一眼,觉得这小同志年纪不大,跟自家孩子相仿,但看穿着打扮,怕是森铁段长都比不上。
"师傅!"
王铁牛走到列车员面前,低头盯着他脚上的军勾鞋,"您这鞋在哪儿买的?"
"啊?"
森铁列车员一愣,看了眼黄玉山,见他也一脸茫然,才道:"我们这是铁路发的。"
"发的?"
王铁牛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黄玉山。
黄玉山见状连忙摇头:"咱这儿不发这个。"
"啊……"
王铁牛有些失望,又向列车员问道:"师傅,我想买双这样的鞋,能买到不?"
"哎呀……"
列车员仔细打量王铁牛,心想这小伙子穿戴不俗,肯定不是一般人,当即问道:"你穿多大码?"
"三十八码。"
王铁牛说完,却见列车员摇头:"我穿四十一码,这鞋你穿不了,不然我就匀你一双了。"
"哦。"王铁牛虽感失望,却本着职业素养对列车员道:"我叫王铁牛,家住山下清河屯。师傅您要是需要野猪、狍子、熊掌,就来找我……"
"清河?"
不等王铁牛说完,列车员眼睛一瞪,"你家住清河?"
"对啊!"王铁牛应道。
旁边的黄玉山好奇地问列车员:"清河怎么了?我老丈人家也在清河。"
"唉!"
列车员叹口气,"我家小子,别人给介绍个对象,就是清河的。"
"哎呀?"王铁牛忙问,"清河谁家啊?"
"清河老马家。"
列车员神情有些不自然,看来他儿子相亲的事八成是没成。
"啊……"
王铁牛笑着问,"马兴龙家?"
他这话一出,列车员和黄玉山都愣住了。
列车员惊讶的是王铁牛猜得太准,黄玉山则诧异自己刚才竟没想起马兴龙来。
见列车员愣着不说话,王铁牛一笑,又问道:"彩礼没谈拢?"
这下列车员更惊讶了,张大嘴巴直勾勾地盯着王铁牛,半晌才问:"你咋知道?"
"我咋不知道?"
王铁牛笑道,"你们去他家,拎了二斤长白糕、一兜苹果、两瓶罐头、两袋牛奶,对不对?"
"啊!"
列车员惊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头。
王铁牛淡淡一笑:"你们拿的那牛奶还不错,一加热上面漂着层奶皮子。"
这话把列车员彻底说懵了,但他摸不清眼前这衣冠楚楚的少年什么来路,没敢多说什么。
"怎么回事啊,于哥?"
黄玉山在旁边问,"你家孩子啥时候来清河相的亲?"
"唉!大上个礼拜天。"
列车员答道。
"啊……"
黄玉山恍然大悟,就是林峰过礼那天。
列车员无奈地说:"媒人领我们去了,这家人不错,我跟我媳妇都相中了。他家闺女也挺好,我儿子也愿意。就是……就是……"
列车员"就是"了两声,才愤愤道:"四百块钱彩礼还不行!非要六百!"
说完这句,他猛地转向黄玉山:"你们这边儿彩礼啥时候这么高了?"
见列车员情绪激动,黄玉山苦笑着没接话。
他能说什么?
清河的高彩礼,不是别人抬起来的,是林峰家带的头。
林家和柳家过礼时,刘淑英一出手就是一千,还给了柳青霞一条金项链。
黄玉山听说这消息,也是惊得不行。
庆幸自己娶媳妇娶得早,不然自己怕是都拿不出这么高的彩礼。
想到这儿,黄玉山又看了眼旁边笑呵呵的王铁牛,心想他们家也"功不可没"。
继刘淑英之后,杨秀娟也给李家开出了一千块钱的高彩礼。
杨秀娟这么做倒不是攀比,而是王铁柱一结婚就要分家,她心里舍不得大儿子,就想在彩礼上补偿他。
王铁柱跟林峰打猎挣的钱,杨秀娟和王东商量后决定都让王铁柱带走。
除此之外,在王铁柱的婚礼上,王家也要大操大办,这样杨秀娟心里才踏实,觉得对得起大儿子了。
前有刘淑英,后有杨秀娟,两家接连大手笔,勾起了清河有闺女人家的心思。
这年头,谁比谁差啊?
都是林场职工,谁也不觉得自己比柳金顺、李再文差。
他们嫁闺女能收一千彩礼,自己凭啥不行?
于是,马兴龙家就要了六百。
对此,列车员家不是给不起,而是觉得不值。
毕竟他们那儿,四百块钱彩礼就是顶天了,凭啥到这儿就要给六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