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福清县衙后宅,夜深人静。
周永福在床上睡得正香。
运动后再睡,很容易就进入深沉睡眠。
正做着美梦的时候,却被下人喊醒。
“老爷,老爷!快醒醒!靖安伯李大人来了,说有紧急公务,正在二堂等候!”
周永福被人从好梦中拽出,满心气恼,但一听是李钰来了,那点起床气瞬间被压了下去。
李钰是伯爷,他还是不敢怠慢。
虽然想要弄死李钰,但在对方没有死之前,他态度上必须要恭敬。
当然心里却对李钰很烦,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周永福强撑着困意,睡眼惺忪地在家仆伺候下穿好官服,打着哈欠来到了二堂。
李钰坐在椅子上,精神奕奕。
见到周永福出来,他也不废话,直接将一叠写满字、按了手印的文书推到他面前。
“周县令,深夜打扰,实属不得已。
这是本官今日缉拿归案的私盐贩子的口供,按律需由县衙用印,方可作为正式案卷,呈交上级衙門核查备案。”
李钰声音平淡,但语气中却有上位者的威压。
周永福一听是让他用印,心里叫苦不迭,**惺忪睡眼,开口道:
“伯爷啊,您……您这也太辛苦了,这等文书,明日再用印也不迟啊,何必急于这一时……”
李钰心里呵呵,何必急于这一时,正是要趁着你困倦的时候,钻空子。
嘴上却义正言辞地道:“周县令此言差矣!
藩台大人将查缉私盐重任交予本官,本官夙夜忧叹,唯恐有负所托!
今日既有进展,岂能因自身怠惰而延误公务?
这些口供关乎案情,早一刻用印归档,便能早一刻厘清线索,深挖余孽!
本官都未曾安寝,周县令身为地方父母官,难道不该与本官同此心志?
速速览阅用印,本官还要尽快整理,以便后续呈交府衙乃至按察使司!”
听到李钰说他懈怠公务,周永福顿时一个激灵,困意都吓跑了几分。
他哪里敢反驳,连忙道:“是是是,伯爷教训的是,是下官失言了。”
他不敢再推脱,只得强打精神,拿起那叠供词看了起来。
借着火光,周永福拿起第一份供词看了起来。
供词上的人犯姓陈,周永福心想没错了。
姓陈必然是陈厝村的人,见到贩卖私盐的数量,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贩卖了这么多,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没有想到只是让陈阿狗,随意举报两人,却牵扯出了其他人。
粗略看了一遍后,放到一旁。
接着翻看第二份,还是姓陈,第三份、第四份……入眼皆是“陈”姓。
他本就困得厉害,脑子如同糨糊一般。
见连续几份供词人犯都姓陈,那这定然都是从那陈厝村抓来的私盐贩子。
再想到自己派去的那十名衙役并未传回任何消息,心中更是笃定。
“看来伯爷今日收获不小啊,一举抓获这么多私盐贩子。”
周永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奉承道。
后面的供词他已经懒得仔细看了。
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位煞星好回去继续睡觉。
他粗略地翻动着,看到每份供词末尾都有鲜红的手印和审讯人员的画押,格式并无问题。
李钰淡淡道:“这也要多亏陈阿狗的举报,才能查获这私盐案,如没问题,就用印吧,你也能早点回去休息。”
周永福点了点头,“下官这就用印。”
说完,从案头取过福清县衙的大印,对着嘴哈了几口热气。
然后在一份份供词上“啪”“啪”“啪”地盖上了鲜红的官印。
想到这些人被判死刑处斩时,李钰就会引起众怒。
到时候恐怕不仅仅是陈厝村的人要找他麻烦,只怕是其他村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毕竟这地方私盐泛滥。
每个村都有那么几个铤而走险的人。
村子里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为了保住族人,只有将李钰弄死,这私盐案才不会查下去。
周永福似乎已经见到李钰被逼上绝路的那天。
盖印就越加痛快。
李钰见周永福不再看供词,只是一个劲的盖印。
心中也有些悲哀,这就是一县的父母官,不仔细审查供词,说盖就盖。
诚然自己有施压,又是趁着对方困倦的时候,让对方无心公务。
但话又说回来,周永福他就没错了吗?
等到所有供词盖完印,李钰将几十份供词收拢整理好,放入袋子中。
“有劳周县令了,本官告辞。”李钰起身,他还准备趁夜送到府衙去。
“伯爷慢走,下官就不远送了。”
周永福连忙起身,将李钰送出二堂。
看着李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长长舒了口气,打着哈欠,迫不及待地转身奔回后宅。
却说李钰离开了福清县衙,并未返回住处,而是与陆峥马不停蹄,直接奔赴福州府城。
两人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福州府。
城门早已关闭,不过李钰亮出伯爷身份后,守城的兵卒哪里敢怠慢,急忙开门。
到了福州府衙,已经快到寅时,守门的衙役早已靠在门边打盹。
被敲门声惊醒,很是不耐。
但一听来者竟是靖安伯、布政使司右参政李钰,顿时睡意全无,连滚带爬地进去通传。
福州知府孟德明,年近花甲,此刻正拥被高卧,睡得香甜。
被心腹师爷从梦中叫醒,告知李钰深夜到访,只能起来。
“这李伯爷,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孟德明一边在侍妾帮助下穿戴官服,一边低声抱怨。
睡意朦胧的老眼满是血丝。
“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非要这半夜三更的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尽管心里不满,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仪容,强打精神来到二堂。
“下官福州知府孟德明,参见靖安伯。
不知伯爷深夜驾临,有何紧急公务?”
孟德明挤出一丝笑容,拱手行礼,心里却把李钰埋怨了千百遍。
李钰点了点头,“孟知府,打扰了。
本官奉藩台之命,专项督办福清私盐案,现已取得关键进展。
这是福清县初审及用印后的相关案犯口供,按律需呈报府衙审核用印,以便后续流程。
案情重大,刻不容缓,故深夜前来,还请孟知府即刻**。”
孟德明一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为了给几份口供盖章?
你就深更半夜跑我这里来?
你年轻不睡觉没事,但我这老骨头不行啊。
但对方既然已经来了,他也只能照章办事。
李钰查私盐案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是郑藩台特意指派。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故意刁难李钰。
福建私盐有多严重,身为知府,孟德明自然知道。
谁要是调查私盐案,那都会万劫不复。
也只有李钰这刚来福建,什么都不懂的京官,才会答应去查。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李钰将周永福盖过印的供词文书递了过去。
“孟知府,还请速速览阅用印,本官在此等候。”
孟德明不敢怠慢,接过那叠厚厚的文书,然后翻看起来。
他第一眼看的就是福清县衙大印。
周永福这个县令,他还是了解的。
虽然能力平庸,但胜在谨慎,既然他都已经用过印了。
想必这案子也没什么太大的纰漏或忌讳。
他强忍着哈欠,随意翻看了几份,然后困意上涌,也懒得细看内容了。
取过福州知府的大印,便开始盖印。
不多时,所有供词盖完,李钰便道:“孟知府,供词就放在你这里了,还请尽快提交按察使司。”
孟德明急忙道:“伯爷放心,下官明日就提交。”
李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