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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电话挂断的同一秒,傅景程已经接起了京市的线路。
“喂,我是景程!”
“哦,是小鱼啊?你小叔和小婶婶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曼秋清晰而急切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傅振国沉稳的询问,以及傅老爷子不耐烦的嘟囔。
“奶奶,只有,小婶婶在旁边。”
傅景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稳。
“我们都好,小叔在指挥防风,小婶婶…”
他话没说完,林曼秋已经迫不及待了。
“快!把电话给玥灵!让我跟我的宝贝小儿媳说句话!”
林曼秋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偏爱和担忧。
唐玥灵赶紧接过话筒,刚喊了一声“妈”,林曼秋关切的话语就如同温暖的泉水般涌来。
“玥灵啊!我的孩子!吓坏了吧?”
“听说那台风厉害得很!你们那儿安不安全?吃的够不够?”
“战霆那混小子有没有把你保护好?你可千万要待在安全的地方,别往外跑啊!”
“要是可以,妈真想现在就派飞机把你接回来…”
听着婆婆这毫不讲理却充满温暖的唠叨,唐玥灵在这风雨欲来的危急时刻,竟感到鼻子一酸,心里暖烘烘的。
“妈,我没事,真的!我们这里很安全,部队准备得很充分。”
“战霆他,他也很好,就是忙。”
唐玥灵整理了一下语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傅老爷子,洪亮且不容置疑的声音,显然是从林曼秋手里抢过了话筒。
“孙媳妇!别怕!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告诉战霆那小子,给老子护好你!要是你少了一根头发,老子扒了他的皮!”
“你,还有小鱼,婉蓉和战航,你们都要给老子平平安…”
然而,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
“轰!!!!!!!”
一声仿佛天地撕裂般的巨响,从通讯室外猛然传来!
紧接着,是如同万鬼齐嚎的恐怖风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
简易通讯室的窗户木板被吹得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头顶的电灯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啪”地一声熄灭了!
只有通讯设备微弱的指示灯还在闪烁着。
电话听筒里,京市那边传来林曼秋和傅老爷子焦急的,“喂?喂?孙媳妇儿?怎么了?”的呼喊。
但声音迅速被滋啦作响的电流噪音,以及外面排山倒海般的风雨咆哮声切断!
“唐医生,线路好像断了!”
通讯兵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喊道。
台风“墨鱼仔”最猛烈的核心风暴区,正式登陆了!
“快!回安置点!”
傅景程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唐玥灵和还有些发懵的姜白薇。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风吼中,凭借着记忆,奋力冲向临时安置点的方向。
唐玥灵在被拉走前最后一刻,对着已经只有忙音的话筒,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我们没事!你们别担心!”
但是,她也不知电话那头,是否还能听见。
前一秒还是风暴眼中死寂的黑暗,下一秒,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然后狠狠撕扯、揉碎!
“轰隆隆——!!!!!”
不是雷声,是风!
是17级台风“墨鱼仔”以毁灭一切的姿态,狠狠撞上琼州岛海岸线时发出的、如同千百列火车同时咆哮的恐怖巨响!
建设兵团瞬间,陷入一片混沌。
首当其冲的是光明。
仅靠着备用发电机苟延残喘的几盏电灯,像被掐住脖子的萤火虫,猛地闪烁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整个兵团驻地,乃至视野所及的一切,瞬间被吞噬进最原始的黑暗之中。
只有偶尔撕裂天幕的闪电,能短暂地映照出地狱般的景象。
紧接着是声音。
风声已经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了实质的、碾压一切的咆哮。
它像无数头发狂的巨兽在头顶践踏、嘶吼,淹没了所有的惊叫、哭喊。
甚至近在咫尺的人说话,都需要用尽力气嘶吼才能勉强听见。
屋顶的瓦片、油毡如同纸片般被成片掀起,卷入空中,瞬间消失无踪。
木板、杂物在空中疯狂飞舞,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可怕的碎裂声!
兵团空地上,那个被加固好的‘铁牛’,绿色篷布在风中,发出阵阵吼叫。
建设兵团橡胶林,那些平日挺拔、流淌着“白色黄金”的橡胶树,此刻像是被无形的大手一片片摁倒、拧断!
碗口粗的树干如同火柴棍般咔嚓断裂,白色的汁液还没来得及渗出就被狂风暴雨冲刷干净。
整片整片的林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东倒西歪,满目疮痍。
而农场更是不堪一击,那些即将成熟的稻田在狂风中化作一片翻滚的绿色巨浪,然后被紧随其后的暴雨砸入泥泞。
菜地里来不及收走和留下的瓜果蔬菜,以及老桩被连根拔起,混合着泥水四处飞溅。
搭建的育苗棚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唐玥灵,傅景程和姜白薇几乎是连滚爬爬,顶着能将人吹离地面的狂风,艰难地冲回了作为主要安置点的兵团荒洞。
洞口前厚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被两名民兵拼命合上,并用粗大的木桩死死抵住。
但整个建筑依然在风中剧烈地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荒洞内,混乱到了极点。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抱住自己的父母。
大人们脸色惨白,互相依偎着,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有人死死抓着身下的草席或包袱,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有人则忍不住低声啜泣,绝望地祈祷。
床上的农业专家周文彬挣扎着想坐起来,看着洞口的方向,心痛如绞,他的橡胶林、他的实验田…
“完了,全完了…”
他喃喃自语,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机械工程师李静婉则紧紧抱着自己的工具包,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着建筑结构,计算着承重,这是她作为工程师的本能。
勘探专家司徒颖脸色凝重,她经历过南洋的风暴,但如此强度的还是第一次。
她默默靠近唐玥灵她们所在的方向,似乎在这个年轻的医生身边,能找到一丝奇异的安全感。
那个富商杜克雄,此时已经不再靠在洞边,他缩在一个相对坚固的角落。
脸色阴沉地看着这失控的一切,计算着他的损失,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
文艺青年沈浪,此时早已没了艺术家的潇洒,他抱着素描本蜷缩着,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
之前的浪漫幻想在真实的天地之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看着在混乱中依然试图安抚群众的医务工作者,眼神复杂,清澈的眸中更多的是敬畏。
但担忧也随之而来,唐玥灵三人刚刚出去接电话了,为何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