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时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调侃:“王爷倒是来得勤。如今靖安王被您关着,楚夜宸又刚刚‘过世’,您这般日日夜闯我这寡妇的门,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于您的名声……不太好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左右靖安王恐怕也很快就要完了,王爷不如直接将这靖安王府的牌子给摘下来,换上摄政王府,您以后来这里,也才更名正言顺。”
楚九渊听着她这番话,只缓步走到她对面坐下,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王倒是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可惜……出了点岔子。”
云锦时闻言一愣。
白日里她还在灵堂想着,楚九渊这边这么久没动静,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没想到晚上就从他这里得到了证实。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问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楚九渊掀了掀眼皮,看着她那双写满了关切的眼眸,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吐出的内容却如同惊雷。
“靖安王,被人救走了。”
“如今……下落不明。”
云锦时猛地瞪大了眼,满是诧异:“被人救走了?这怎么可能?您不是说你关押靖安王的地方隐蔽,且守卫森严吗?”
她紧接着追问,“即便是靖安王与寒山寺的案子有关,但以他的身份,您即便是要处置,也最多是夺去他的靖安王封号,贬为庶人罢了。为何会有人冒着这般大的风险,去劫狱呢?”
楚九渊听她这么问,脸上那点疲惫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靖安王犯下的,可不只是寒山寺一事啊。”
他看着云锦时那双写满了困惑的眼眸,缓缓地为她解惑:“我那日去搜府,假装从他府中搜出了东西。我心知肚明,那东西是我自己放的,靖安王也知道,那东西对他并无多少威胁。”
“可是,在外面的,他那些同盟同伙们,不知道啊。”
“他们联系不上靖安王,再加上我假装无意间泄露了一些消息,说我没想到,靖安王竟然那般糊涂,犯下的真正罪责,才是最严重的,足够祸及靖安王府满府。甚至,我还断定他定有同伙,撂下狠话,会继续深挖。”
楚九渊缓缓地勾起了嘴角,那笑意里,是掌控与讥诮:“所以他们,就按捺不住了啊。”
云锦时猛地瞪大了眼,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是在钓鱼!
她还以为,楚九渊故意往靖安王的书房里面放伪造的证据,假意搜出来,是为了给靖安王定罪。
却不曾想,他只是在放饵,目的,是为了勾出靖安王背后那些藏得更深的同伙!
云锦时抬起眼,看向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心中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虽然如今的楚九渊,比少年时候少了几分少年意气,更加的冷漠凌冽,但这样的他,似乎……也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但……
云锦时被楚九渊的美色晃了一下神,却又立刻反应了过来,也有些不对劲啊。
如今这个时候,距离前世她被楚夜宸和云梦柔浸湖而亡,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可前世,直到她死,靖安王府也是好好的啊,靖安王也从未出过事。
诚然,这一世靖安王的事情,是由那夜寒山寺的事情引出来的。
但她还记得,当时楚九渊曾说过,他查寒山寺的事情,也已经有段时间了,是从那日她与他在寒山寺发生意外之后没多久,他便发现了端倪。
这应当不曾受过她重生之事影响才是啊。
可为什么……这一世靖安王的事情,与前世有了那么大的出入?
“在想什么?”楚九渊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出神,微微挑了挑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戏谑,“怎么?莫非如今才发现,本王长得格外的……秀色可餐?”
他眉眼弯弯,竟还对着她伸出了手,那动作,仿佛是在邀请。
“欢迎锦时……随时享用。”
云锦时被他这番话惊得猛地回过神来,脸上不受控制地一热,想也不想地便翻了个白眼。
思绪被楚九渊这么一打断,她也懒得再去深究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第二日,楚夜宸出殡。
满府缟素,哀乐声声,压抑的哭声与纷飞的纸钱交织在一起,将整个靖安王府都笼罩在一片悲戚之中。
吉时已到,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着沉重的棺盖,正要合上。
铁钉与榔头早已备好,只待棺盖一合,便要将其……彻彻底底地钉死。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云锦时猛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她扑到棺椁之旁,声音沙哑而颤抖,充满了最后的哀求:“等等!”
“我想……我想最后再看一眼夫君。”
靖安王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立刻上前一步,死死地拉住了云锦时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不必了!”
“人死为大,还是让他……安安稳稳地去吧。你还怀着身孕,见了这最后一面,怕是又要伤心过度,动了胎气。”
云锦时被她这坚决的态度惊得一愣,心中瞬间便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为何靖安王妃会如此坚决地拒绝?这不合常理!
且靖安王妃嘴里说着担忧她肚子里孩子的话,拽着她胳膊的手,却格外的用力,且脸上神情,也透着几分不对劲。
她猛地想起昨夜楚九渊说的话,靖安王……被人救走了!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测,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这棺材里躺着的,该不会……根本不是假的楚夜宸的尸体,而是……靖安王吧?
若是借着发丧的名义,将藏着活人的棺椁堂而皇之地运出城去,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
云锦时心思转得飞快,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她只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像是被王妃的疾言厉色吓到,又像是悲伤过度无力争辩,只咬着唇,凄楚地道:“那……那好吧,那就不见了吧。”
她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又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滴在素白的孝衣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这一别,以后……恐怕只有梦里再见了。”
靖安王妃见她不再坚持,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微微垮下了一些。
她心不在焉地安抚道:“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宸儿走得……也能够安心些。”
说完,她便再不迟疑,立刻转头对着那一众家丁,厉声吩咐道:“盖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