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年放松地靠在他的怀里，将手机放到一边，想到白天遇到的那个女人，便顺嘴说道，“有人用你发小的男朋友威胁她，要她和你睡一觉，她说她不会这么做，只求能见你一面，让你帮帮她，但我拒绝了。”
她说完，等了好半天，也没听到顾庭煜的回应。
实在是她话里的信息量太多太杂，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最后只问了一句。
“什么？”
苏瑾年抬起头，看着他这副明显没跟上节奏的样子，有些无语地道，“我说了这么多，你都没听到吗？”
“我听到了，但你说得这么多，我没听明白。”他手臂收紧了些，把她又往怀里带了带。
“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怎么回事？”
苏瑾年从他怀里起来，坐直了身体，面对着他。
将今天在路上如何被别车，薄欣如何声泪俱下地诉说，以及自己如何拒绝的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顾庭煜听着听着，脸色慢慢地阴沉下来，眸中凝聚起寒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薄欣？她还有脸来找我？”
“这么说，她真的是你以前的朋友？”
苏瑾年感到有些意外。
“嗯。”顾庭煜颔首。
“那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个朋友？”苏瑾年忍不住问道。
顾庭煜漆黑的眼中情绪翻涌，语气间满是轻蔑，“因为，在我心里，她根本就不配称为‘朋友’。”
闻言，苏瑾年沉默了几秒，凝视着他眼中的戾气，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抚上他微蹙的眉头。
“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
顾庭煜垂下长睫，抿了抿唇。
原以为这点记忆早就已经变模糊，可听到“薄欣”这个名字后，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半晌，他才低声开口，声音有些苦涩，“小时候，我父亲对我十分严厉，我每天都有上不完的课，学不完的东西。每次看到其他孩子追逐打闹，我都特别希望，可以和他们一样。”
苏瑾年想起之前奶奶说的那些话，心里泛起细密的疼。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父亲刚好不在家。我一个人站在书房的窗户边，看到外面有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在那里玩，他们笑得特别大声，特别开心。”
顾庭煜现在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眼里还是带着一丝羡慕。
“我就那样扒着窗户看了很长时间，连奶奶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都没发现。她对我说，‘去吧，去玩一会儿，没关系的’。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得到允许，可以出去玩。我飞快地跑了出去，加入他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小女孩，就是薄欣，那个小男孩，叫孟安。”
“算是吧。”顾庭煜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刚开始，他们对我很好，给我吃零食，带我玩了我从没玩过的游戏。”
“然后呢？”苏瑾年问。
“之后，只要一有机会，我就溜出去和他们一起玩。那段时间，确实是我灰暗童年里少有的，觉得快乐的时光。但后来，他们只要一做错事，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出去，一口咬定说是我主使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透出寒意。
他顿了顿，双手撑在后面的床沿，慵懒地向后一靠，继续道，“他们还美名其曰，说因为我是顾家的长孙，身份尊贵，大家忌惮顾家，不会真的拿我怎么样。”
苏瑾年怔住，心口像是被绞了一下，又酸又疼。
这哪是把他当朋友，分明是找个替罪羊。
“平时他们小打小闹，犯些无关痛痒的错，也就算了。”顾庭煜挑了下眉，声音冷了几分，“直到有一次，薄欣偷窃。”
“偷窃？”苏瑾年蹙眉。
“嗯。”顾庭煜点点头，“她去一个世交家里玩，趁人不注意，偷拿了人家女主人刚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一套价值三千万的古董珠宝。人家发现后，勃然大怒，非要追究责任。”
“所以，她又让你去顶罪？”苏瑾年问道。
“嗯，她说是因为我父亲管的严，给我的零花钱不够，所以我才指使她去偷珠宝，想要卖了换钱。”
“我父亲知道后，雷霆震怒，认为我丢了顾家的脸，动用家法，如果不是奶奶拦着，他估计要把我打死了。”
顾庭煜淡淡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听到这里，苏瑾年又是心疼又是气愤，“那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呢？为什么不告诉大家，根本不是你让她偷的，是他们一直在欺负你，让你顶各种的罪？”
顾庭煜没有说话，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苏瑾年好像明白过来，心脏狠狠一震，声音发颤，“你是心甘情愿的，是不是？你是真心把他们当朋友。”
苏瑾年心疼地皱了皱眉。
那时候的顾庭煜，内心太过孤独，他太渴望有朋友了。
所以，当薄欣和孟安出现在他的世界时，他才会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甚至宁愿委曲求全，也要维系那段关系，哪怕对方只是把他当作可以利用的冤大头。
他后来那冷硬、疏离、生人勿近的性子，或许就是被这样的背叛和伤害逼出来的。
顾庭煜其实不太愿意去讲这段过于不堪的过去，但在苏瑾年面前，他发现自己讲得格外平静。
苏瑾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他的那段过去。
“后来，我父亲管我管得更严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在溜出去。自然而然，也就和他们没有了联系。”
他的声音凉得有些刺骨。
苏瑾年知道，那不仅是一段关系的断绝，更是一个孩子对友情最后幻想的彻底幻灭。
“我是不是很傻？”顾庭煜有些自嘲地问。
苏瑾年立刻摇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声音淡而坚定，“不，一点都不傻。渴望朋友，珍惜友情，这根本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朋友，只是想着如何算计你。”
她顿了顿，问道，“对了，那薄欣说的男朋友，会不会就是那个孟安？”
顾庭煜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后来他们是不是一直在一起。”